那肯定是因为你欠打。
因为你欠打。
你欠打。
……姬临秀的嘴角微微绷紧, 有那么一瞬间,康绛雪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站着盛灵玉,姬临秀马上就要旧态复萌像上次一样容嬷嬷上身似的过来掐他。
然而姬临秀显然是掐不到的, 背靠盛灵玉,小皇帝相当有底气,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毛病,康绛雪甚至挺胸抬头, 满脸都写满了对姬临秀的批判——活该, 反正你活该。
康绛雪对盛灵玉的事再清楚不过,盛灵玉是个什么样的神仙,绝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动手打人, 肯定是姬临秀十恶不赦把老实人逼急了——总之怪不到盛灵玉。
康绛雪心中自有章法,双标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越想越不把姬临秀的控诉当一回事, 他的眼睛斜斜望回一扫, 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话说回来……亏你能留在太后身边,看样子还很得宠。”
姬临秀被小皇帝明晃晃的偏听偏信气得脸都黑了半截, 听这话也回得没什么好态度:“陛下瞧不起谁呢?”
康绛雪面露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他还真不是瞧不起姬临秀,正相反,他对姬临秀的各种技能佩服异常, 不得不夸一句,姬临秀这个间谍小天才确实干一行像一行,之前在乐坊唱歌弹琵琶都是真弹真唱,如今来屈尊当个小太监,茶泡得也是清香四溢沫白如雪, 只是康绛雪好奇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姬临秀和苻红药以往喜欢的类型相差太多。
据康绛雪不完全的观察和统计,太后身边历代的男宠百分百都是猛男型,身体强壮,虎背熊腰,龙精虎猛,胡子藏都藏不住,反观姬临秀,面容秀丽,体态修长,整体偏瘦,而且最重要的是……
姬临秀还是个gay,天生的gay。
一个gay,对上娇艳缠人的苻红药……这科学吗?
生理上做得到吗?
康绛雪好奇得厉害,尽量委婉地暗示道:“你……不是那什么嘛……对吧?”
姬临秀不悦挑眉:“有话直说就是,不要叽叽歪歪。”
……也没人想和他叽叽歪歪,康绛雪于是干脆道:“你真的行吗?”
只要是个男人,恐怕对这个问题都十分敏感,姬临秀立刻便反应过来,一瞬,他的脸变得和他的新名字一个颜色,绿得鲜艳欲滴,看起来简直想凑上来把小皇帝攥在手里头掐死。
姬临秀怒极反笑:“不劳陛下操心,我看陛下沉迷《梦狐传》,和我亦是同道中人,比起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自己,陛下登基近一载,子嗣一无所出,怕需要多加关注才是。”
说完,姬临秀挥袖而去,他虽然一身太监服,甩袖的样子依然藏不住骨头里的贵气。
离去之时,姬临秀和盛灵玉对上眼,对方眼中的漠然令他略作驻足。姬临秀和这个人遇上两次,两次之间天差地别的认知让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差到了极点,姬临秀冷冷开口:“恕我提醒盛大人一句,我站在这里只是答应和你合作,若盛大人以为就此便可以高我一等,来日可不要悔之莫及。”
言罢,姬临秀头也不回地离去,康绛雪看他走得那么生气,忍不住问盛灵玉道:“朕是不是说中了他的痛处?”
盛灵玉顿了顿,嘴角忽然微微抬起。出来这一早,盛灵玉还是第一次笑,康绛雪看他神情变化,心情便也跟着变好,正要回神问问让姬临秀去跟着太后是什么打算,盛灵玉比他更先一步开口道:“那人刚刚可是说了《梦狐传》?”
康绛雪一秒哑巴,又听盛灵玉望着他问道:“《梦狐传》是什么?”
康绛雪:“……”
写小黄文的事情,康绛雪其实是不怎么背着人的,比如海棠平无奇,他们早早都知道,还跟着出了不少力,可面对盛灵玉这样子的皎皎君子,康绛雪是真的完全不好意思在其面前提到一分一毫,正好他最近一直有事,也许久没有写,竟在盛灵玉面前把这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康绛雪登时像个麻了爪子的兔子,呆着脸尬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和一个美玉一般无瑕的君子解释这样带颜色的话题,恰在此时,只听盛灵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莫不是陛下书架第三层最里面的那几份手稿?”
……?!
手稿???
手稿便是小皇帝用那一手没几个人知道的楷书笔迹亲手写的,不是外面印出来的稿子,本身的存在就是小皇帝是《梦狐传》作者的铁证,这要是让盛灵玉知道小皇帝的爱好是写男男开高铁,那他的形象……
康绛雪当场惊了,惊慌失措道:“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看过了?”
盛灵玉的反应和小皇帝的对比鲜明,十分之淡定:“微臣为陛下整理过书房里所有的藏书,便见到了,至于看没看,微臣只看到首页的名称和署名,不曾打开。”
整理书房,康绛雪当时完全没想到这茬,不过不曾打开那就是没看!还没看!康绛雪忽然一松,心有余悸地确认:“你没有不小心,看到一句半句的吧?”
盛灵玉眼睛一眨不眨,毫无说谎之态:“不曾。”
小皇帝浑身肌肉放松,肉眼可见呼出一口气,盛灵玉忽然开口道:“康绛雪。”
康绛雪刚刚松缓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发麻的感觉从脊背直冲头皮,他猛地抬眼去看盛灵玉,只见盛灵玉望着他,并无探究之意,只是很平常、很温柔地叫出了这三个字,倒是他反应太大,大冷天的,竟有种要平白冒汗的趋势。
这个名字实在太久没人叫过,冷不丁听到,他有种被触碰到灵魂的感觉。
小皇帝所有细微的紧张神情全都收在眼中,盛灵玉看得真切,抱歉道:“可是惊扰陛下了?……微臣失礼。”
康绛雪自是摇头,不过是看出来他写在手稿上的“笔名”,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用道歉。小皇帝低下头,自顾自解释道:“无妨,只是极少人知道这个名字,朕也没听别人这么叫过朕……一时之间有点不适应。”
盛灵玉像是没有发觉小皇帝的反应过于明显,转言问道:“陛下,若是私下无人,微臣能否用这个名字唤您?”
这个问题按照盛灵玉的性格来说其实有些逾矩,臣子对陛下另有称呼太不恭敬,可联系之前的事情细一想,如今的盛灵玉本就想在小皇帝的身上寻求安全感,想要两个人亲近些也很正常,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康绛雪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小皇帝有自己的名字“杨荧”,盛灵玉唤他无人知晓的“笔名”,在盛灵玉眼中看起来似乎刚好可以回避陛下的真正名讳,可对于他来说便真的有点太戳心扉……就仿佛忽然间被盛灵玉隔着“穿书”这层膜,捉到了他躲躲藏藏的本体。
那是他的真名,是他叫了二十多年,最有真实感和归属感的名字。
康绛雪犹豫着无法应答,盛灵玉的神情立刻变得十分失望,不用小皇帝拒绝便自己道:“是微臣昏了头……陛下就当微臣没有说过这话,微臣太放肆了,有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原也是微臣不配的,胡言乱语,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盛灵玉什么都不说还好,他一说不配,反倒让康绛雪无处可退,小皇帝闻言一惊,立刻便着急道:“你说什么呢!当然可以叫!朕都许的!”
话出了口,自然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康绛雪压下心中的异样,甚至催促道:“你叫就是。”
于是盛灵玉未做停顿,唤他道:“阿雪。”
阿雪,比康绛雪还要更亲密。
康绛雪面上没什么表现,实则一时间心乱作一团,怦怦怦跳个不停,一点都不受控制,可这是他自己答应的,一时只能努力去普通地应道:“……嗯。”声音出了,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盛灵玉很淡很淡地露出些笑意,无视了小皇帝躲闪的视线,像两个寻常人在闲话家常一样建议道:“陛下若不嫌弃,也可以换个方式叫微臣。”
康绛雪一直觉得自己叫盛灵玉的大名多少有些没有礼貌,只是一直想不到改口叫什么好,正好被提起,也顺势问道:“那叫你什么好?”
盛灵玉道:“以前祖父和母亲在时,私下里对微臣也有称呼,若陛下不弃……”
这个小皇帝倒是没什么印象,不由问道:“什么?”
盛灵玉微笑道:“玉郎。陛下以后便唤我玉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