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朕不行,朕不可 > 45、第四十五章全文阅读

皇帝生辰是个举国同庆的大事, 早在前两日, 皇宫之中便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四处洋溢着不知真假的喜气,到了生辰这天一大早,宫人们更是严阵以待,为了彰显隆重, 似乎还专门在宫门口放了两门特别稀罕的喜炮。

康绛雪对这些一概无感,赖死赖活在床上躺到了下午,一直到平无奇和海棠轮流来催他,从“陛下该起了”说到了“陛下怎么还不起”,这才满脸不情愿地站起来面对现实。

躲是不可能躲得, 今天是伸头一刀,缩头也得一刀。

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过吧。

康绛雪唉声叹气起床收拾, 浑身充满丧气,等见到海棠给他准备的皇帝礼服,更是丧到了顶峰。

这……

就这!?

像生辰这种大日子, 小皇帝要穿的衣服乃是宫廷定制,祖制上定下来的规定服饰, 因此远不像小皇帝平时穿得那么轻便随意。这就导致眼前这身衣服不仅看着就重, 还严重不符合康绛雪的审美观,康绛雪也说不出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总是就是满眼的黄,好黄好黄,黄得人眼睛都要瞎了。

小皇帝满脸怨念道:“这么难看的衣服, 朕非穿不可?”

平无奇和海棠互相对视,均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阵无奈。“陛下,就几个时辰的功夫,忍忍吧,要是不穿,少不得要被群臣议论。”

康绛雪道:“朕这个名声,还怕议论?”

平无奇道:“那也能免则免,毕竟是个大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康绛雪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明白终究要穿,他拽着衣服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就在这会儿,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自身后蒙住了康绛雪的眼睛。

那人在他耳边欢快道:“猜猜我是谁。”

那声音故作低沉,掩去了原来的声线,可有能力随意出入正阳宫的人就那么几个,这人还跟他如此亲密,康绛雪想也不想便道:“别跟朕来这套,正烦着呢。”

那人还是道:“猜猜,你可别是猜不到。”

就这怎么可能猜不到,康绛雪往下掰罩在眼前的那双手,不耐烦道:“行了,陆巧你还没完了是吧!”

叫出陆巧身份的时候康绛雪心中毫无迟疑,可等他摸到陆巧的双手,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

以往陆巧最喜和他牵手,所以他对陆巧的手很熟悉,陆巧的手骨节虽宽,皮肤却很好,而眼下这双手比记忆之中粗糙了许多,他似乎还隐隐摸到了一些薄茧。

眼前重见光明,康绛雪立刻侧头,确实是陆巧的脸,陆小侯爷对他笑眯眯地,眼睛里闪着许久没见的喜悦,康绛雪心里不由一定,可很快又一惊。

因为这份讶异,小皇帝没有第一时间和陆巧的情绪对接,只注意到陆巧今天穿了一身英武的短衫,那张原本和小皇帝类型相似的娃娃脸更是变得和之前大有不同。

这……真的是陆巧?

他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明明并没有过太久,陆巧却几乎变了个样子,他不仅黑了些,皮肤成了麦色,五官更是处处都和之前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些变化细看其实不多,但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股全新的精神气罩在身上,使得陆巧气质突变,少年感没了,整张脸忽然间就长开了。

他好像远远撇下了小皇帝,以飞快的速度一个人变成了青年。

康绛雪看地有些出神,着实没有料到陆巧的变化会这么大,他自是知道军营里特别锻炼人,可却不知道效果会如此立竿见影。

太快了,快得有些魔幻。

康绛雪呆呆地好半天没回神,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在意道:“你是不是还长个了?”

小皇帝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惊喜,似乎还有几分不高兴,一脸喜色期待重逢的陆巧不由得失望,颇觉得受打击,他答道:“……有吗?我没感觉。”

康绛雪道:“你肯定长了,你都成年了,怎么还长啊。”

康绛雪被陆巧明显的变化刺激了一下,说话也有些怨气,因为一开始就错过了和陆巧本应许久不见互相寒暄的气氛,这会儿他对陆巧的小失落更是没有察觉,小皇帝只顾联想到自己毫无男人味反而越来越娇气的脸,跟陆巧一对比,不由烦躁,扯着礼服摔了一下。

陆巧情绪比进门之时兴冲冲的模样降了许多,但还是更以小皇帝的心情为主,他忍住心中的失落,问道:“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康绛雪拽着那礼服给他看:“你看,它黄不黄?”

陆巧扫过一眼,没懂小皇帝的意思:“……挺黄,怎么了?”

康绛雪道:“你不觉得这颜色难看吗?”

陆巧愣了下,道:“难看吗?这颜色可是帝王之色,多少人想穿都没资格穿,我觉得挺好的啊。”

说着,看小皇帝脸色不对,陆巧又转言道:“阿荧,你不用计较这个,你长得这么好,穿什么都好看。”

康绛雪和陆巧聊不来,本有一堆话想说,这会儿全堵在嘴里,陆巧当他不信,还赶紧保证道:“我说真的,你在我心里穿什么都好看。”

康绛雪得了这么一句,更不知说什么,人家诚心夸他,他也不好意思发脾气,小皇帝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终于在海棠的伺候下开始一层一层套衣服。

穿衣的过程,陆巧一直坐在旁边,康绛雪和他关系亲近,便也没避讳着陆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巧一直盯着他看,视线动也不动。

康绛雪被看得不得劲儿,便主动找关注的话题来聊。“你进宫多久了,从哪儿过来的,可见着其他人了?”

陆巧的声音一顿,应道:“其他人?你问谁?”

康绛雪想到那人都觉得难受,但却不能不关注:“苻红浪,你看见他了吗?”

陆巧道:“没看到。”

康绛雪又问:“杨惑呢?”

陆巧道:“也没看到。”

都没看见,康绛雪道:“那你都看见谁了?是不是看到杨显了?朕听说他前几日已经走了,结果借着朕过寿的名头刚出皇城又回来了。他这也太明显了,为了赖着不走脸都不要了,佩服。”

陆巧确实看见了杨显,除了杨显,他还在路上看到了大半的朝中官员,他自己的位置其实已经安排好了,可因为心里太惦记着小皇帝,没等着宴会开始就自己偷偷溜来了正阳殿。

他那么久没有见到小皇帝,心里迫不及待想和小皇帝说几句话,不想进了正阳殿那么久,得到的反应却和期待之中完全不同。

失望的情绪越积越高,在小皇帝问来问去却不关注自己之后,陆巧闷着一口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你怎么老是问别人?阿荧,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康绛雪被陆巧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怔,随后一如既往地回道:“你有什么好问的?你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话是这么说,可陆巧觉得这话格外地让人不舒服,一股委屈漫上心头,他又气又不理解道:“阿荧,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陆巧神情认真,康绛雪忽然被问蒙了,他仔细想了想,并没觉得自己哪里出格,别说冷淡,他今天甚至还没和陆巧对喷。小皇帝顿时疑惑,思来想去还是费解道:“……朕怎么冷淡你了?朕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陆巧也跟着蒙了,小皇帝迷糊,他也迷糊,他按照小皇帝的话回想,果然发现今日的一切似乎都和平常的相处方式一样。

可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他希望小皇帝能更关注他一点,更亲近他一些。

不满足的感觉在内地叫嚣,陆巧并不蠢笨,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是,小皇帝是待他以前一样,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他们两个不是已经心意相通了么?虽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但他心里明白小皇帝的意思,虽然一开始也惊讶,他心里终究是欢喜和愿意的……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和过去一样?

他们本就应该更亲近一些。

陆巧委屈极了,生气小皇帝给他的关心还不够多,他忽然起身从身后紧紧抱住小皇帝。

擅射之人臂力本就极大,康绛雪一个出神,身体便被揽住,整个人直接被陆巧给箍在怀中完全动弹不得。陆巧的手劲儿很大,康绛雪当场被抱傻了,他惊道:“你这是干嘛??”

陆巧果真比之前长高了一些,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要贴在康绛雪的耳朵上,他可怜巴巴地问道:“我在西郊大营累死累活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连句关心都没有。”

康绛雪沉默,这才知道陆巧为什么突然发疯,敢情是受了苦没受到慰问在这儿撒娇呢,小皇帝哭笑不得道:“好好好,是朕没注意,你先放手。”

陆巧道:“不放。”

康绛雪用力挣了下,没有挣开,只能好声好气道:“朕知道你受累了,但你要清楚,你并不只是为了朕,你还是为了你们陆家,今日这些苦都是值得的,这都是为了你的将来。”

陆巧只是听着,没有放手,宛如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追问:“阿荧,我可想你了,你就没想我吗?”

这话问得腻歪极了,康绛雪知道陆巧就是这么个黏糊人的性子,但被问到还是十分不习惯,他的性格像这种话轻易说不出口,不由得暂时沉默,陆巧得不到回应,登时抱得更紧,还玩闹一般左右晃他。

康绛雪本就没站稳,被他一晃脚步一错直接跌向一边,陆巧被他一拽,压着他一起歪到了地上。

这一下来了个双人砸地,小皇帝忽地恼了,他一边左右扑腾一边喊:“烦死了!你别拱我!衣服都皱了,朕才刚穿上!”

陆巧也怕小皇帝生气,赶紧去怂怂地去摸小皇帝的衣服,这一碰不巧碰到了小皇帝的胸口,搁着衣服隐隐摸到了一个物件。

陆巧问道:“……这是什么?”

康绛雪戴的正是盛灵玉送给他的玉兔坠子,许是太心虚,张嘴就喷道:“你管朕那么多?”

陆巧觉得奇怪:“给我看看。”

康绛雪拒绝:“不!”

看不看倒也无所谓,陆巧顺势道:“那你说想我。”

……这算什么选择,康绛雪不想理他,然而他不说话,陆巧便作势探向他胸口去拽坠子。康绛雪被他摸得心急,在地上打滚似的闹起来,眼见着要被坠子拽出去而自己被陆巧压在下面无法翻身,终于破罐子破摔地喊道:“别掏了别掏了,朕想你,想你还不行吗!你快起来!”

康绛雪喊完这句,陆巧便不动了,康绛雪先是一怔,随后略微抬头,看到了平无奇的鞋面。平无奇刚刚从外面进门,身后带着一队人,此时正和那群人一起围观小皇帝被抱摔的惨状。

康绛雪想要扑腾起来,往日里时刻记得给小皇帝留面子的陆巧却罕见地没有松手,小皇帝只能无奈地趴在地上,听平无奇禀报道:“陛下,今夜寿辰大宴客流众多,内廷那边担心陛下身边人手不足,专程给陛下调了几位禁军过来增添戒备,都是目前军中最好的兵士,以求守卫陛下周全。”

禁军?

康绛雪别的都没听清,只听到禁军这两个字,他立刻歪头去看,果真在那一队人之中看到了一位格外高挑出色的身影。

那人正望着自己,神情虽看不分明,但看轮廓分明就是……康绛雪心里咯噔一声,尚未作出反应,陆巧已经强势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陆巧的声音一场风雨欲来,向着那个方向冷冷道:“姓盛的,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