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一层楼梯,即使不能自动升降对现在的我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而且我发现,越是往上楼梯磨损的痕迹越少,直到第十一层,只能看到一系列固定的摩擦痕迹,应当是相同的人留下的。
看来浮空阁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不过入口处也没有个把门的,还是要当心才是。
越往上楼层面积越小,最上层就只有浮空阁阁主的房间,我也不用担心会找错房间。
随着一步步接近顶层,我心中隐隐约约的感觉也越发明显,我确信真正的黑夜就是被拘禁在此处。只是周围依旧不见任何人,我才不敢贸然去做什么。
难道浮空阁阁主当真如此自信,只将黑夜扔在此处,也不派些人看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领着人去抓我了?
她也真是着急,以为凭借一个假的黑夜就能让我上当。不过,我与黑夜之间的联系又岂是寻常人能猜到的。若真是如此,这里看不到人也算正常。
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必须抓紧时间,青幽一个人撑不了太久。
我不再犹豫,一个翻身进了那唯一一阁房间。房里果然不是只有黑夜一人,负责照顾黑夜的仆从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有什么人来询问阁主的事情便开了半扇门,因为最近这事可没少发生。
我掌握好时间,那脑袋方露出半个就被我一掌劈晕,我抬脚一踢那人就滚到了门里。然后又在他的昏睡穴上补了一道,这才松了口气将房门紧紧关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我做起来十分顺畅,即便我伸手不错,这事情进展得也太过顺利,直到现在我还有些不敢确信。
直到我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素白的大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年,这才松了口气。
“黑夜。”
我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声。
瘦弱的少年面色如常,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分外安静。纤长的睫羽浓密黑亮,漂亮的五官像是集聚了这世间所有的优点,让人叹服亦让人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心理。
黑夜与我在一处时向来是遮着面的,哪怕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我也强烈告诫过他不可随意摘了面具。虽然不过短短几天,黑夜这变化也不可谓不大。若不是此刻凭借着强烈的感应,我亦不能确信面前这人就是黑夜。
黑夜似乎是睡着了,所以他并没有听到我近乎于呢喃的呼唤,也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我蹙了蹙眉,却没有停止接近黑夜的步伐。
他这是太久没有睡觉没能醒来,还是我离开的时间太长产生了什么后遗症?
我很担心是因为后者,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缓解之前错过的时间,也不知道所真是我造成的后果要如何去弥补。谷底的一切玄之又玄,我真是没有那个信心。
我一点点靠近,直到黑夜沉静的睡脸近在咫尺,我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这才如梦初醒。我直愣愣地站在一边,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引起什么不良后果,万一黑夜真是因为我的离开才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是,欠他欠得太多。
明明没有那个能力,为什么总要去做多余的事。救世主,是只有像第一代浮空阁阁主那样的人物才有能力担任吧!
看来黑夜在这里得到了非常好的照顾,浮空阁阁主似乎没有任何怀疑,我,我再确认一下,或许……
我颤抖着手伸在半空,就在我犹豫不决之时,黑夜本是熟睡的脸有了一丝松动。我心念一动,身体也跟着向前探了探。若黑夜真是因为我的到来有了要醒来的迹象,那真是太好了……
我几乎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可在黑夜未真得醒来之前还是有那么一些忐忑。我瞪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生怕错漏了什么细节。
就在此时,一道有些昏暗的影子落了下来,只听“咔嚓”一声,包括黑夜所在的那张床全部被一个巨大的笼子罩住。
他们这是早有预谋!
难怪整个大楼什么人都没有,难怪这容易就让我潜入了。
我微微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冰冷。先前因为黑也要醒来的兴奋全然退去,而且黑夜,确实还在睡着,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浮空阁阁主,她以为他这一招多么高明吗,就是再担心黑夜我也不会这么没有头脑的冲进来。可是方才黑夜没有任何反应,我也担心她是否下了毒或者用了其他手段。
若是直接识破她这浅显的伎俩,万一黑夜不能及时醒来,我一个人显然不可能带着他安然离开。
所以,与其引起浮空阁阁主的警惕,不如示弱一些寻找机会,当然,这机会也未必是那么好寻找的。
他们既然敢用这笼子做倚仗,想必是断定以我的能力不能将其破开。方才笼子落下的瞬间,我分明听到脚下有金属接合的声音,所以就是我想要破开地板逃跑都不可能。如此,我还真是只能任凭抓我的人处置了呢!
我以为他们会趁着黑夜昏睡的这段时间把我与他分开,然后伪装成我根本没有来过,不过这似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浮空阁阁主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过来,她身上依旧是将全身包裹住的带帽兜的长衣,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阴森森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将所有的人都遣散了,到现在为止我确实不可能在耍出什么花样。而且她的实力也摆在那里,无论怎么看我都是处在弱势的,或许老老实实当个囚犯还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美好愿望,当浮空阁阁主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受苦是免不了的了。
莫非,黑夜早已经暴露了?她之所以没有戳穿不过是想引我过来?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哪怕大大的帽兜遮挡了她大半张脸,以及富于变化的眼睛,我也依旧没有错开半分。
她一路淡定的走过来,只在距离笼子一步之远的距离停下。我的神经未曾有一刻松动,哪怕此刻我已处于绝对的劣势,这也不是最可怕的。
我担心的,是浮空阁阁主的目的,虽说她似乎不怎么过问浮空阁内部的事,可她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且这么多年都没有谁有过取而代之的念头,足以见得这个人的可怕。
她这么千方百计的抓我为的是什么?
即便黑夜的身份被识破,我手里也握有足够的筹码,这足以让我在此刻还能淡然地去面对她。
她在那里站定,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先说话。她既然设了这么一个局,又没有当场取了我的性命,必然是有问题要问我。既然如此,我等着就好。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她便有了动作。我虽有疑惑,却只是紧盯着她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松懈。
浮空阁阁主不常离开她这间屋子,即便那些长老,也少有人知道她的性别。若非她自己暴露,我亦不可能知道。
她每次说出来的声音都异常沙哑,再加上那宽大的袍子,确实不容易分辨。
其实单凭她拿一封信我还是不能确认她的性别的,直到,她见了黑夜。
我敢肯定,她当时一定是把黑夜当成了她想要找的那个人,所以才流露出那种表情。我心下一松,竟不知这一代浮空阁阁主是个痴情女子。
虽然这使得黑夜伪装成功的几率增大了许多,可我还是担心。若是浮空阁阁主心系的男子,他必然更加了解,虽然可以推说断魂崖崖底的生活使得他有了一些改变。可这种改变与彻底换了一个人还是有相当大的不同。
我看着她一点一点揭开遮住头部的帽兜,帽兜下是一头银亮的头发,美丽是美丽,总觉得透着几分妖异。而且以这边的人的审美眼光,应该是欣赏不来的。
最引人注意的应该是那从额头直到下巴遮蔽的严严实实的银质面具。面具制作得相当精美,很符合一个女子的审美观,这无疑更加确信了我之前的猜测。
我秉着呼吸看着她,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被我无限制的分解,随着她带着丝绸手套的右手覆上面具的一角,我的心也跟着揪紧起来。
总觉得,那面具之后是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遣散了所有人,否则她也不会一层一层地想要隐藏。
可她现在又为何将那些东西撤下来,独独让我看到?
来到这里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无论是什么秘密,都不是轻易能让一个人知道的。再是亲密的关系也禁不住滴水穿石的猜疑,要么,便不说,要么,就全心全意的相信。
浮空阁阁主应该不会存有那样的心思,所以,她是想要再给我看到她的真面目之后,好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人灭口吗?
浮空阁阁主的动作终究没有终止,我也没有因为害怕什么移开视线。所以当面具一点点撤下之后,我看到了面具后面那简直不能被称之为脸的东西。
我惊呼一声,直接倒在身后的床上,直到她将面具重新带回去,我依旧是惊魂甫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