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病了那么久,终于醒了,皇上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在这样的一个契机,在这样的一个瞬间,皇上心里难免会有些五味陈杂。
不过到底还是想确认一下,她真的好了,皇上觉得还是要去探望一下,当即起身,摆驾月蝉宫。
白芍此刻都不知道付芜荑是怎么想的,若是想要承了那圣旨,晋封为贵妃之位,为何会将那圣旨送回?若是不想,此时醒来,会不会反倒显得有些急功近利?
其实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付芜荑心里也不是特别有底,就看皇上知道她醒来,会不会过来探视?便能够揣摩他的态度了。
白芍本想着帮付芜荑梳洗一番,毕竟付芜荑卧床不起了这么久,本就是经历了一场大病,精气神儿和这气色,都有些不好,嘴唇也很是苍白。一直安静着的付芜荑却摇了摇头,继续在床上坐着:“不必,只要帮本宫将头发简单梳理一下便可。”
“是。”白芍应下,刚将付芜荑头发稍稍挽在脑后,门外便传来通报:“皇上驾到。”
白芍连忙行礼,付芜荑也从床上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付芜荑面容憔悴,身形单薄,只着了一件里衣,皇上看着止不住心疼,上前想要扶起她。
付芜荑却没有动,仍是维持着那样半跪的姿势,伸手轻轻推开了皇上的手:“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白芍和赵公公察言观色,默默退了出去,只留皇上和付芜荑在房中。
“先起来再说,你刚刚大病初愈,要仔细自己的身子。”皇上皱着眉,对她这副样子很不习惯,总觉得她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付芜荑意外的固执,执意不肯起身,皇上只能由着她,自己走过去,在她身前坐下:“什么事?”
“皇上,”付芜荑低着头,声音却很坚定:“臣妾想要离宫修行,去普照寺为皇上和太后祈福,求皇上成全。”
“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提这种要求?这是皇上在来此之前,预想过千万遍,也没有预料到的一种结果,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没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皇上盯着付芜荑的头顶看了许久,才慢慢的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付芜荑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点了点头:“臣妾心意已决。”
皇上不肯直言,拐着弯子劝她:“静翕还这么小,你也舍得?”
付芜荑头低得更低了,但结果还是没变:“昕贵人很喜欢静翕,皇后对后宫里的每个孩子也视如己出,臣妾去了普照寺,也会每日为他祈福的。”
“昕贵人才刚刚年满十八,入宫不久,自己都像个孩子一般,整日顽皮着耍闹,才会和静翕这些孩子们亲近,自己又未曾生养过,如何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皇上由原先的震惊,说着说着变成带着一些愤怒了:“皇后身体抱恙,一直很欣赏你的稳重自持,对你之前帮她做的一些事都大加赞赏,也曾向朕提议过,因为力不从心,想要你去接管这协理六宫之权,你这样,不仅是对不起静翕,更是辜负了皇后对你的信任和期望!”
“皇上恕罪……”付芜荑俯身跪倒,重重地一拜:“臣妾软弱无力,臣妾只希望能够常伴青灯古佛,用这一生功德去换取皇上和太后的福德。”
“朕不许!”付芜荑一再拒绝,完全不顾及往日的情分,只想离开自己的身边,皇上气急,再说不出挽留的话,直接厉声制止,不想再听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愤然起身。
“臣妾……”付芜荑说着说着,话语中便带上了哽咽,再没有刚刚说话时的决绝。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皇上。”
这声皇上叫的柔柔弱弱,似是掺杂了无尽的委屈,皇上便不自觉的停住脚步,回头去看她的泪眼。付芜荑迎上皇上的目光,十分为难的哽咽着低声诉说:“皇上,臣妾实在是害怕……”
“臣妾,臣妾刚刚从那鬼门关上走过一遭,才知道,这样的感觉究竟有多痛苦。”付芜荑咬着嘴唇,双手抚住自己的胸口,像是极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整个身子都随着自己的哽咽在颤抖:“过去了这么多天,臣妾每晚午夜梦回,那将要离开人世的恐惧,都依然是萦绕在臣妾的心头,如同一团黑色的浓雾一般,压的臣妾喘不过气来。臣妾无能,整夜整夜的都不敢闭眼,不敢做梦,生怕那索命的鬼差,又来到臣妾的面前。”
“胡说!”付芜荑哭得皇上的心情都跟着起伏变动,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将她扶起:“你不过就是生了一场病,如今已经痊愈,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皇上……”付芜荑摇摇头:“臣妾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皇上怎么不知道还有别的事?没有追问,而是将她带回床边坐下,关切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皇上,”付芜荑坐回床上,手却仍是紧紧抓着皇上的胳膊,很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若是臣妾说了,皇上会信吗?”
皇上点点头,让她继续说。
“皇上,有人要害臣妾。”付芜荑怕皇上不信,急忙接着说:“臣妾没有在胡言乱语。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临安王妃身边的宝璐姑娘,宝璐那丫头疯癫的那晚,便是因为看到了柠溪想要治臣妾于死地,才被人设计杀人灭口,最后侥幸活下一命,却是无法诉说真相了。”
“丽妃……”皇上眉头紧皱,这么大的事儿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皇上,臣妾说的都是真的。只是那柠溪已经因为在思昭宫行窃被打死,宝璐出于自保,情急之中错手杀了车夫,精神崩溃。臣妾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不敢说。”付芜荑又回到刚刚那话上:“皇上若是不信的话,便应允了臣妾的要求,让臣妾在普照寺求佛祖保佑,方能求得一夕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