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事你不用管,有墨飞,还有你担心的人也没事,你若是明天早晨还醒着,说不定还能见到呢。”
老者淡淡开口,床上的人却轻声咳嗽了起来,带着些喘息的问他是什么意思。
“老夫今日在郊外的山谷中见到了一个丫头,说要去君阳山上找人,长得跟百年前那人极为相似,若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你心心念念着的丫头,要找的人也理应是你。”
老者说完,便听见塌上的人轻轻的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欢愉。
老者看着他的样子又叹了口气。
他是天之骄子,自己曾为他测过星斗,将来必大有作为。
只是如今沾染了情爱,结局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世间时,老者觉得自有天意。
有或者无,生或者死,谁遇到谁,该有什么劫,该种什么因,该得什么果,一切自有天意。
就像他自己一样,百年之前离开祝巫,也是天意。
“你说她要是看到我如此,会不会哭。”
雪孟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些少年的意气,嘴角也泛起了些温柔的笑意。
她要来了吗,那他便等着。
“今日你不用忙,让这位姐姐来。”
老者制止了少年看向了一旁有些疑惑不解的柒。
笑着用眼神示意她去屋内送药。
不知道老者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的柒警惕了起来,问他是什么意思。
老者依旧不说话,那双苍老的眼睛看向柒带着一丝直击人心的锐利,
柒最后还是妥协了,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她端起了药碗往屋内走去,便听见少年在身后不满的嘟囔着问老者为何要让她去送药。
她放缓了脚步,背后的老者温和的笑了笑说了句欠别人的总是该还的。
柒的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心中更加不解,推开了门。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她往床上看去,便瞧见上面躺着个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出被子下的身子修长。
她往床边走去,奇异的感受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心中狂喜,来不及思考雪孟诺为何会在此,心底便突如其来的一阵发闷。
床榻上的雪孟诺,依旧俊美无双,却面色煞白,双眼紧紧闭着,似乎在熟睡。
却又了无生机。
她见过的雪孟诺从来都是贵傲的高高在上的,甚至是带着些强势的,哪里像现在在她面前的苍白无力虚弱不堪。
心猝不及防揪了起来,闷痛缓缓蔓延。
“雪孟诺,起来吃药了。”
她压下胸口的闷胀,在床边坐了下。
床上的人并没什么反应,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心慌心疼,她起身想到外面去叫老者,刚站起来手腕就被轻轻拽住了。
“你去哪儿。”
微弱的柔和的声音。
她回头,对上了雪孟诺略带笑意的脸。
他的眼睛虚弱的睁着,看向她的眼里带着星星点点柔光。
“你……还好吗。”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自己太过笨拙。
“我不好。”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委屈,像是在洛京的时候。
柒一愣,眼眶红了。
若是平日,她一定能反应过来雪孟诺在与她开玩笑。
可是今日,她什么也反应不过来,眼里全都是他虚弱不堪的样子。
“那我去外面找大夫。”
她语气有些急拔腿就要往外走,他却轻声的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见到我这般模样,会十分难过,原来是我想错了。”
他自顾自的喃喃自语,语气很轻,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事,你先扶我起来喝药。”
“哦。”
她一愣忙走过去将碗放在床边,将雪孟诺轻轻扶了起来,在他身后撑起了软枕欲让他靠在上面。
可下一秒雪孟诺却将头放在了她的肩头,并没有要往后靠的意思。
她的身子僵住,然后感觉到了一双胳膊便缓缓圈上了她的腰。
这个动作颇有些情人之间撒娇的味道。
耳边是雪孟诺为浅浅的呼吸声,鼻息萦绕着他身上浓重的药味儿。
“先把药喝了吧。”
胸中又生出了些闷胀,她尽力不让自己暴露情绪,平静的开口。
抱着她的雪孟诺没有动。
“让我先抱一会儿,万一待会儿又晕过去了呢,药待会再喝,反正吃了也没用。”
晕过去就看不到了,下一次也不知何时再醒。
他头一次像个孩子一般,语气里有些耍赖的意思,懒散虚弱的声音却从柒的耳旁一直扎到了心里。
扎的她的心微微疼,到最后连呼吸都急促炽热的了来。
她没有动就那样端着药,任由他轻轻的抱着。
“你终于记起来我是谁了。”
他浅浅叹息。
她忆起过往,只觉胸口又是一阵发麻。
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到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对不起,一句感谢。
对不起将他忘记,对不起让他受伤。
感谢他救了她,感谢他没有事。
“就这些吗。”
雪孟诺缓缓起身,看向她。看到了她微微发白的脸,和眼睛里来不及收回的惊惶。
她在惊惶什么,那惊惶里为何又带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雪孟诺的问话让柒彻底沉默了。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呢,她能说吗。
找到他她很开心,很高兴,看到他受伤又很难过伤心,他的拥抱触碰她都不想拒绝。
她的心在慢慢发生变化,一种她自己没法把控的变化。
可她是萧冉,她是特工柒,没什么能左右得了她,她的心从来都是自己掌控的。
所以她不能适应,惊惶失措。
这些她能告诉雪孟诺吗,他是个深沉让人看不透的人,所以她迟疑了,最终选择了沉默。
“先把药喝了吧,剩下的往后再说。”
她扶他靠下,喂他吃药,不去看他略微失落的脸。
“你不信我。”
他喝完药没有躺下,反而握住了她的手,张口,带着几分不确定。
“殿下,我们先将你的病治好,再谈你我之间的事如何。”
“好。”
雪孟诺放开了手,躺了下去,眼睛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半晌轻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闭起了眼睛。
柒为他掖被角的手一顿。
看了眼他置气的脸,嘴角不自觉弯了弯,伸手去抚他眉心的褶皱,雪孟诺的眼睛却忽然睁开了。
他的目光里带着些凉凉的薄怒。大抵是在说既然不想谈他二人的事为何又如此关心他。
柒垂下眼帘收回了手,面色平静。
“本王要休息了。”
他忽然更加生气。
“好,我这就出去。”
她心底叹气,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她端了碗退了出去。
她尚有很多问题要问门外的老者。
她出了门,老者坐在藤架下喝茶,明显是在等她,她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他可是喝过药了。”
“嗯。”
“他可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
“我看先生不像是普通人,可是知道一切。”她心中的疑惑太多太多。
“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
从她在平州昏迷开始发生在雪孟诺身上的所有事情她都要知道。
“那孩子怕是不愿意我这老头子在你面前多言的。”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
“无妨,先生直言便是,他若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执意要问。”
老者笑而不语,半晌之后却说要柒先回答自己几个问题。
她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他的星盘竟然推演不出眼前人的命运,这让老者更是惊讶。
“先生是祝巫族人?。”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生不都猜到了吗,至于我的身份恕我不便回答。”
柒抽回了,神色淡淡。
“罢了罢了,天意有时可测,有时又深不可测,不过这一切估计都是天意。”
他收起了星盘,开始打量起了柒来,越看越觉得惊心动魄,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他也明白了那日在君阳山顶算不出的变数是什么。
变数,是天的变数,也是人的变数。
“先生将天意挂在嘴上,可是什么都测得,既然知晓天意,那请问先生这两国战争何时结束。”
老者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看了柒一眼,对她的故意挑衅并不生气。
他说快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些,他还是测的出来的。
马上就要结束了吗,那最好不过了。
“扯了这么多,先生还没告诉我雪孟诺的事情呢。”
老者见她脸上有些急迫,笑着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他与墨飞小子都是老夫的徒儿,几个月前,老夫算出他有难,便去将他救了回来,老夫救回他时他已伤的很重,十分的虚弱。”
“那他如今的身子是什么情况。”
“体内的血气几乎流失殆尽,近乎可以说是危在旦夕,老夫给他吃了些药,暂时保住了性命,这里是琼州,离君阳山近一些,药材多一些。”
老者说完叹了口气。
柒问她为何不带雪孟诺直接回君阳山。
君阳山不是神山吗,老者摇头。
他说他原本是想带雪孟诺回君阳山治病的,可他的身子实在太弱了,君阳山高寒险峻,常人上山都很困难,何况是重伤的病人。
他怕雪孟诺经不住折腾便将他琼州住了下来,一面联系墨飞一面给他治病。
老者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语气十分的平静,柒却听的心惊胆战。
她握了握拳。
“敢问先生什么叫体内血气几乎流失殆尽。”
“那孩子应当是流血太多了,他用他体内的血救了你,相当于以命换命,如何能不虚弱。”
以命换命,她呼吸一窒。
老者又叹了口气,他说他自小看着雪孟诺长大,还未见他如此不计后果过。
柒心底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