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将她的面具挑落,他想问问她为何对他那样狠心。
他到最后收了伤都不忍心伤害她,只好强撑着一口气率兵退回了长山关。
回到长山关,皇宫里的圣旨便下来了。
皇上怪罪他因为没看住四皇子雪孟诺而导致了此后的一系列事情,丢失了三州,丢了他心爱的皇子。
重罚军仗五十,罚奉半年,降一级,继续驻守长山关。
那些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雪孟诺被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救走。
他能于千军万马的战场救走人,他那时就明白雪孟诺应当性命之忧。
他最担心的还是李离歌。
却是疑点重重,他愈发紧张担心。
直到十一月,李三归来。
他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原来她已经没事了,原来战场上伤他的不过是个假离歌。
而那个真离歌他们其实早就见过的。
长山关的城门下她策马而来,叫板城下,一身的孤勇。
他们斗了一场,她大败而归扬言来日再战然后策马而去。
那时候,他就该认出她的,即便是那时候未认出,在洛京城的满城灯火里,她跌到他怀里的那一刹那他也该认出她的。
然后他想起了雪孟诺,心底有些隐隐的难堪,有些气愤,还有些自责。
都怪他将她认出的太迟了,其实,她失忆后,第一个遇见她的人是他。
可是现在呢,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所以他在李三的家书里放了一支寒梅,代表了他欢迎她归来的心意。
他准备等春日了,边关的桃花开了,再折一枝桃花送去。
到那时他应当就能明白他的心意了。
顾樾捷忽然有些期待。
“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加紧训练,城**士亦不能疏忽值守,一旦发现异动,即刻来报。”
李三领命退出了帐中。
黄州,齐凌霄在离开皇宫后与萧掌事快马赶到了黄州,管郎因接到了皇帝要求发兵的命令也从平州赶到了黄州。
齐凌霄在管郎惊诧的目光里戴上了那面柒在战场上戴过的面具。
手中拿着一根赤红的鞭子。
管郎朝萧掌事投过去疑惑的目光,萧掌事没有理会她只轻轻扶住她的手将她引到了校场之上。
高台之上,他执起齐凌霄的手。
“众将听令,大将军如今已经痊愈,你们需加紧操练,以待不日开战。”
如今两国战事吃紧,西越能用一次李离歌骗顾樾捷,未尝不能用第二个瑞灵均来骗顾樾捷。
她担心的就是顾樾捷不明所以再次上当。
已是十一月底,雪孟诺还是没有消息,半个月,冀州城内并未出现可疑的人,大夫人与莲香她们应该是安全的。
她打算北上去长山关。
夜间的长山关苍凉寂静,又到了顾樾捷换药的时间,何大夫领着个小兵进了顾樾捷的帐中。
顾樾捷背对着二人褪下了衣衫,露出了布满刀伤的后背,小兵手中端着的铜盆微微晃了一晃,盆中水洒出了不少。
何大夫皱着眉将他斜了一眼,他忙端正了身子,眼睛却不停的往顾樾捷裸露的后背看去。
小兵放下铜盆将巾布浸湿轻轻擦拭着顾樾捷背上的伤口。
顾樾捷只在沾到伤口时背部微微动了一动,他一动那小兵的手便停了。
“擦好了?。”
顾樾捷清冽的声音叫那看着顾樾捷背部发呆的小兵回了神,他急忙说了句就好了,声音有些沙哑。
顾樾捷一怔,准备回头。
“将军别动,小的要上药了。”
小兵开口止住了顾樾捷要转过的头,他将药膏仔细的抹在顾樾捷的伤痕上。
抹着抹着忽然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何大夫瞪了他一眼。
小兵给顾樾捷上完药后似乎是怕他疼,还专门趴在他背上轻轻的吹了吹。
“行了,上完药就下去吧。”
顾樾捷感受着背后细小的风,带着些凉薄的暖意,他身子一颤,生出了些不适,沉着声让他们退下。
何大夫收拾了药箱走到了帐子口,转身却发现小兵没有跟上,还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背对着二人的顾樾捷。
何先生瞪了他一眼,小兵一愣,忙垂下头跟在他身后出了营帐。
“下次你再如此便回去吧。”
出了帐子的何大夫严厉的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兵。
半晌小兵抬起了头,眼眶却红红的。
何大夫低叹一声,让他自己小心点便转身进了药帐。
那小兵在何大夫走后又走回了将军帐,他在账外不远处站着。
夜色里,大帐的帐布被风刮起的,小兵静静的看着里面塌上人若隐若现的背影出神。
夜色无边寒凉如水,小兵在顾樾捷的账外出神半晌后转身离开了。
黄州城,瑞灵均率领五万人马赶到的那日,齐凌霄在城外迎接他,看见齐凌霄的瑞灵均以为她是柒,便对她温和的笑了笑,关切的询问她的伤势。
却只得到了齐凌霄一个极其冷淡的回应。
瑞灵均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二人进城之后,便去了营中,齐凌霄与管郎还有瑞灵均三人开始商量计策。
双方兵马人数相当,若是硬碰硬西越能不能胜尚不能定论,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可行的方法。
瑞灵均说他有一个主意,只不过要士兵们吃些苦头罢了。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柒正陪小铃铛在院中练武,莲香和小虎子忽然从外面惊慌的跑进了院子里。
他们说,西越的大军忽然出现在了冀州城外。
本来就驻守士兵不多的冀州守卫已经吓破了胆,城中百姓皆惊慌失措准备北逃。
“你可知来了多少人马。”
莲香摇了摇头说她听城中百姓说那些西越士兵下午便要攻城了。
柒一惊,顾樾捷收到消息再派来援兵,根本赶不及。
越州与冀州黄州三州交界处有一处高山阻碍,所以,西越的人马定是偷偷翻山过来的。
柒想他们肯定假装在黄州城外安营扎寨实则派出一部分队伍偷偷翻山,想拿下几乎兵力匮乏的冀州,然后以冀州为据点,向北直指长山关、向西也可拿下越、琛两州。
东越若援兵不及,西越的军队只要打通了西路,便可再大举曾兵往东越国腹地攻打。
真是个好计谋。
所以现在冀州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小姐我们赶紧收拾包袱逃命吧。”
莲香看着神色淡定的柒焦急的开口,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柒看起来有些犹豫。
逃,她们能逃到何处去呢,她们逃了城中的百姓要如何,此事原本就与她没有关系。
可她从来不是个怕事之人。
“小姐,你不会是要留下吧。”莲香看着柒惊慌失措的喊道。
“莲香,你照顾好家里,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身走到莲香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让她放心,她不会让她们受伤的。
冀州太守府后院内,柒凉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太守。
好一个一城太守,关键时刻竟想着抛下百姓独自携家眷逃命。
“女侠饶命,如今的局势你也知道,城外一万大军逼来,可我这太守府只有几千兵力,如何抗衡,还不如早点逃命。”
太守战战兢兢的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锋。
“即便你逃得出冀州城,可冀州城若失守了,你以为皇上还能饶了你。”
柒说完,太守终于塌了下去,其中利弊他哪里不明白,可他也没有办法。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鸣叫,柒一怔,猛然抬头急急的朝天空看去。
果然那只熟悉的大鸟出现在了她头顶上空。
柒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人果然没事。
太守府的后院里小虎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外面街上隐隐传来百姓的喊叫声。
柒暗道糟糕,果然,小虎子说西越士兵提前攻城了。
太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柒收起了剑,他的身子便如泥一般瘫了下去。
他说不出一个时辰冀州就会失守,他让柒也赶紧逃命去吧。
柒并不理会太守,静静的看着雪孟诺的游隼落到了她的胳膊上,然后她伸手想去摸小迟的头,它却惊慌的飞下她的胳膊落到了不远处的地上。
她问小迟,小迟懵懂的看着她然后张嘴叫唤了几声。
柒无奈的笑,她又听不懂鸟语。
她又问小迟雪孟诺可好,小迟像是听懂了一般,刚才还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它垂下头,低沉的叫唤了几声。
柒的心又往下坠了坠。
小迟将信送到,完成了任务,它在柒的头顶盘旋了许久,然后向西南方向飞走了。
他到底在何处呢,又是如何知道冀州有难,派小迟来送信。
“这位女侠,没有时间了,你快快逃命去吧,老夫就和这冀州城共存亡了。”
太守摇了摇有些出神的柒。
她猛然清醒过来,眼中恢复了清明,一把将太守从地上拉了起来。
“太守大人,我也不和你废话,你若信得过我,便听我的话,或许冀州还有一线生机,可以等到援军前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纸卷。
太守灰白着脸,不敢确定的看着柒,似乎是不相信她一个小丫头能将城守住。
可他别无他法只能暂且一信。
“你速速传信给越州太守让他迅速增兵冀州,然后让斥候从南城门出城潜入西北的山里查探敌情看敌人可还有援兵。”
“好好好,我马上就办,可城门外就快支撑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这你不用管,我的吩咐马上去办。”
太守匆匆下去,柒拉着小虎子回了她们住的地方。
她换上了男装,穿上了冀州扑通侍卫的铠甲,束起了头发,将脸涂的黑了些。
她吩咐小虎子与莲香照顾好家里,见机行事,不行就从套马车从东门出城。
然后她提着残月剑便往城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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