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洺一眼瞧到陆芸汐,却没有了往日里那般气焰。
他瞥了年雨凝一眼,也未曾上前,只立在原地,凝视着陆芸汐,沉声问道,“你作何要责打她?”
陆芸汐倒是十分守礼。
她起身缓步上前,对司洺躬身行了礼,又瞧了一眼一侧的年雨凝,低声道,“公爹,年雨凝身为妾室却不敬正妻,我只是按照家法行家规而已。”
司洺蹙眉扫视,冷哼两声,“便是行家规,她好歹也是彦儿娶进门的妾室,怎么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如此责打?还不快快将她扶起来。”
说着,司洺别过头,瞧了两眼自己身后的小厮。
那两个小厮见状,快步上前,将年雨凝搀扶起来。
年雨凝的臀部已经是一片血色,直着身子都困难,只得躬着上半身,一脸怒气地瞪着陆芸汐。
陆芸汐看也不看她,只望着司洺,低声道,“公爹若是今日非要维护于她,日后怕是这府中会乱了规矩。儿媳才嫁进府中时日尚短,如若不能按照家规行事,日后怕是难以服众。”
司洺听闻此话,心中一沉,挑动眉角,不悦地别过头,凝视着陆芸汐的双眸。
那双眸子清冽动人,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望向他,倒是让司洺的心下一紧。
这些时日,他无数次的噩梦缠身。
梦中总能瞧到云熙口吐鲜血,一双眼底也满是鲜红之色,却冷着双目,盯着自己。
那样子十分可怖,看上去似是恶魔一般。
每每梦醒,司洺总是一身的冷汗。
他知此事乃是自己对不住云家,可是身为一家之主,怎好对儿媳低头?
因此,虽然他总是私下吩咐司廷彦早些将陆芸汐接回府中,可是心底却又有些惧怕。
若是陆芸汐回了府中,自己该如何与她相处呢?
今日,这陆芸汐一声不吭就回了府中,一回府便是如此大的气焰收拾了年雨凝,倒是让司洺的心中更是局促不安。
“那以你的意思,此事要如何了断?”
陆芸汐扬着下巴,盯着由小厮搀扶,立在一边,还在不住**的年雨凝,沉声道,“若是公爹觉得当着众人的面责打她有失体统,那就罚她在祠堂跪守三日,伺候祖宗香火,也好好反思反思,自从她嫁进府中以来的所作所为,可能配得起司家?”
年雨凝双眼紧蹙,嘴角打着颤抖,不悦地瞪着陆芸汐,缓缓抬起一手,指着陆芸汐的鼻尖,厉声道,“陆芸汐,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评判我的是非?”
这一次,却不等陆芸汐答话,司洺已经别过头,冷眼扫视了年雨凝一圈,不悦地咳嗽两声,沉声道,“此事就依着你的法子办吧。”
闻言,年雨凝更是诧异无比。
她惊讶地转过头,望着司洺的侧脸,“公爹,您说什么?”
“带下去。”
陆芸汐对那几个小厮摆了摆手。
小厮见状,扯着年雨凝便往外而去。
年雨凝一边被那几人托着往外而去,一边高声道,“我是年家的长女,你们敢如此对我。就不怕我们年家寻来吗?”
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陆芸汐也不愿让司洺为难,只行了礼,轻声道,“今日回府尚未给公爹请安,就如此惊扰公爹,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是。”
司洺瞥了陆芸汐两眼,只觉喉咙之中似乎堵着什么东西。
他想要为了前番的事情宽慰两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语调,“不必了。你既然回来,就好生歇着吧。日后少生事端便是。”
说完,司洺冷着面色,转过身,原路往院中而去。
红绫已经匆匆地迎了上来,捡起一边的包袱,便搀扶着陆芸汐回了院中。
整个司府谁也未曾想到,一向看上去平易近人的大夫人竟然会在回府第一日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往日里这年雨凝也是眼高过顶,一向对下面的下人们非打即骂,这些下人早就看不惯她如此做派。
眼瞧着陆芸汐收拾了年雨凝,虽然心中也有差异,可是更多的却是对于陆芸汐的佩服。
早有那机灵的将陆芸汐回府的消息送去了杏林堂。
司廷彦粗粗交代了店中的事情,便匆匆回了府中。
果真见陆芸汐正倚在长廊之下,面前的桌上还摆放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看样子又是在为染汐阁的生意做准备。
“汐儿。”
他快步上前,在陆芸汐的身后低声唤了两句。
听到司廷彦的声音,陆芸汐淡然一笑,缓缓别过头,对他露出一抹笑容。
“怎么回府也没有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才是。”
司廷彦一边说着,一边绕到陆芸汐对面,坐在一侧的石凳上,望着陆芸汐的双眸。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陆芸汐看上去似乎哪里与往常不大一样了。
陆芸汐将面前小瓶子里的液体倒在一侧的罐子之中,轻声道,“今日一早见了陛下。陛下对于我给曹嫔姐姐研制的孕中所用之物也算是满意,我想着整个京城的孕妇有其是两三人?早些将这方子配好,吩咐掌柜的大量生产些,也好让我带些前往江南。”
说着,她拿起一侧的棍子,在罐子之中轻轻地搅弄两下。
闻言,司廷彦收紧双眼,“去江南?”
陆芸汐手中的活计微微暂停一二,随即便继续开展。
“外祖父留下了这么一番家业,我总不能一直不管不顾。他老人家如今已经驾鹤西游,我却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这几日,我打点了染汐阁的生意,便去江南盘点云家的产业。顺便瞧一瞧,江南有没有适合染汐阁发展之地。”
司廷彦却是一把握住陆芸汐的手腕,强迫她停下手中的活计,盯着她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汐儿,你可是还为了之前的事情怪我?”
陆芸汐低着头,抿着下唇,好一会之后才摇摇头,“公爹是你要守护之人,你为了不让他难做,生出那样的法子已经是尽力两全,我怎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