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
步忘归的声音很低,顺着雨后微风传入元菲耳中,逼着她生生顿住脚步。
他回首:“如此,仙子也觉荒唐了?”
元菲没想到他竟真的对自己实话实说。
本想顺势完成这段对话,若他不愿多言便转移话题。
“倒也并非荒唐。”
元菲抬眼看向步忘归:“只是觉得公子太过信任本仙,有些受宠若惊。与人往来,切勿交浅言深。”
步忘归今日难得冠起头发,虽然校服外袍依旧十分随意地搭在身上,但比之平时散漫惯了的模样还是多出几份严肃。
“在下一时不查,昨日险些将性命丢在区区一客栈小厮手中。”
其实他比元菲高出不少,但平日插科打诨的形象实在不足以支撑这份高大,直到这时元菲才意识到步忘归的身高并不输给和渊。
“承蒙仙子相救,在下今日才能站在此处。”
步忘归拢拢衣领:“私以为,仙子与在下,不算交浅。”
元菲听得这话终是低声笑道:“既如此,本仙也当实话实说。我与子长神君相识多年,他从不说谎。”
步忘归闻言只微微眯起眼,仿佛要将元菲看穿般缓步逼近她:“仙子与子长神君相识多年,与我派中弟子历练时又说与‘另一位神君’一道将凉鸢姑娘送往洞集宝玄之天。这般瞧着,仙子倒也有不少秘密。”
元菲被他看得心底有些发毛,不过转念便生出了解决之法:“本仙还未飞升前已是昆仑山赤丹派掌门之位,与仙族有所交集不算异常。”
这下倒是步忘归忽地睁大双眼,几乎是立刻做了一揖道:“竟是昆仑山赤丹派,有眼不识泰山,望仙子海涵。”
元菲在心底悄悄向灵隐仙子道了声歉,冲着步忘归扬扬手:“海涵海涵,知道有眼不识泰山,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若此刻身后能有条尾巴,步忘归觉着元菲必定能将之扬上了天。
他收回眼,终究没能忍住大笑出声。
这两日被身世之谜折腾得头晕脑胀甚至还半死不活了一整天,直到这时才觉着意识总算恢复了十成。
似乎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惬意,此刻由内而外地席卷整个身心。
“对了,说起飞升。昨日云庭派中渡天劫之人乃是岑听雨,你可与她相熟?”
步忘归闻声反应半刻,抬手揉揉眉心:“仙子不提,早忘了派中还有人飞升之事。”
原来竟是岑听雨。
“心中琐事积累太多,想必也是昨天失血过多一直昏迷的原因。”
元菲能理解步忘归这几日来的恍惚无措,抬手拍拍他的肩:“这会儿说出来了,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好了就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步忘归瞧着她如此焦急难免失笑,但也不忘如实相告:“岑师妹与在下不算相熟。”
不过若他没记错,岑听雨应是很黏着顾方端。
这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听得元菲又道:“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从前元菲就常常好奇,在其余仙族,尤其是那些个与她相熟的仙族们眼中,岚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不是真如与岚雨交好的那些仙娥所言,跟她比起来,元菲连站在和渊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元菲觉着步忘归与自己的友人之谊已达到了令她足够满意的浓度,加之如今年岁大了不像过去总爱自己跟自己闹别扭言不由衷,这会儿自是想问便问了。
步忘归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沉默半晌才道:“男子看女子,从容貌始。岑师妹生得姣好,无论五官还是气质都是上乘。至于性子,惯是温和有礼。其余的,在下看来,当是位极其执着之人。”
从他对岑听雨有印象开始,她便一直很是喜欢待在顾砚则身边。
即使顾砚则都快将“生人勿近”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岑听雨也依旧不以为意。
起初步忘归也觉着顾砚则这人性格便是如此,对谁都寡言少语,说不定小姑娘努把力就能收获不同结局。
后来才发现,顾砚则这人外冷内热,无论对他还是对空迹真人,亦或是真正相熟的师弟妹们,他都有其表现情谊的相处方式。
反而是对岑听雨,对比过后方才明白,那是当真厌烦。
“执着,执着于顾砚则吗?”
元菲接过他的话,一时没忍住低语道:“顾砚则才懒得理她。”
听见她的嘟囔,步忘归忽地脚步一顿,只侧首笑道:“顾师兄名砚则,字方端。”
如空迹真人那般与他亦师亦友,也从未直呼“顾砚则”之名。
元菲不以为意:“代号而已,不重要。我还有问题,别急。”
步忘归带笑的唇角有些僵硬:“仙子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