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归于沉寂之时,东方已茫茫然露出了第一抹朝阳。
众人立于江陵城外八岭山间,螭浮将杜不遇安葬在此,久久不曾移动身形。
守着三界棱镜将近一月,偏生杜不遇出现在青俞为着准备下界而消失的数日之间。
天上一日,人界一年。
等到发现平都侯并非劫难时,早就已经晚了。
天劫从来不由人。
也不知过去多久,元菲忽地想起,步忘归似乎被他们落在了客栈中。
她侧首看向顾砚则,却听得青俞率先开口:“此番还有要事,事了之后再来找你。”
他转身面对元菲与顾砚则,正欲告辞,却听得顾砚则道:“子长已将步忘归之事告知,他正在城中来福客栈。”
青俞并不意外,只颔首询问:“同行?”
顾砚则第一反应征询元菲的意见,却见她摇头:“你们去吧,我在这儿。”
螭浮此刻情绪并不稳定,元菲瞧在眼里,只觉他整个人神思恍惚,需要陪伴。
“也好。”
顾砚则与青俞下山离开,独留下元菲和螭浮两人。
元菲也不上前搭话,因着日头正盛寻了处苍天巨树一跃而上,就那么坐在树杈之上看着螭浮。
从这片山头向下望去,能将整个江陵城纳入眼中:“螭浮神君,杜公子是江陵本地人?”
螭浮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许久之后才道:“不知。”
自有记忆以来,杜不遇便长在平都侯府中,属于家奴。
二十多年来都长在此地,应也算得上是故乡。
因此螭浮又道:“他自小于此地生长,感情颇深。”
元菲闻言点点头:“那你将他葬于此处,日日夜夜眺望故乡,也当是极好。”
直到这时螭浮才闻声回头,瞧着元菲总算意识到有哪儿不对。
“姑娘方才唤我,什么?”
元菲眨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螭浮神君啊。”
螭浮见她同和渊形影不离,本当她是从他处听说,但转念便发现和渊此刻是人族身份,她竟丝毫不奇怪他为何会同数位仙族如此熟悉。
倒是元菲自己发现问题所在:“哈哈,是我忘了。”
她骤然从树上跳下,看向螭浮扯了扯脸:“螭浮神君,是我,明真魔君。”
反正现如今该知道的人大抵都知道了,螭浮又不是外人,告诉他也无妨。
因此元菲承认得坦然,反倒是螭浮许久无话。
“螭浮神君,你傻啦?”
元菲抬手在螭浮面前挥了挥,笑得眉眼弯弯:“就是被你邀了数次,最后依旧没能去汉江钓过一次鱼的明真魔君,元菲啊。”
螭浮面上终是浮现一丝不算明显的笑意:“难怪那日数次发问,魔君也还是没告诉我姓甚名何。眼下这身体,又是何人?”
元菲显出额间的散仙标志,耸了耸肩:“灵隐镇散仙,不是我不说,而是除了‘仙子’之外,我至今也没听旁人唤过她名字。”
螭浮却隐约有些印象:“灵隐仙子,当是出身昆仑山赤丹派。你可问问青俞——”
“青俞”二字刚一出口便没了声音,元菲见他如此,当即便知他是顾忌杜不遇,忽地抓住他的手道:“螭浮,走,我先去灵隐镇取样东西,接着带你去丰都。”
杜不遇的魂魄应当还在秦广王处接受审判,赶在他上奈何桥前见最后一面,也算了了螭浮一桩心愿。
丰都所在之处地形复杂,之前元菲将余敏芝两个幼子送去投胎时走的是一条无人知晓的捷径,她甚至还知道有哪条山道直通十八层地狱。
不过瞧着杜不遇这伟大正面的形象,应会直接前往轮转王处投胎才是。
“总之交给我了,”元菲冲着那墓碑摆摆手:“对着碑感叹有什么意思,去见他最后一面好好告别才最重要。”
她不由分说地从八岭山起飞,升至半空中时方道:“昨天夜里螭浮你的原身简直令人震撼,不过既已飞升神君,你未能立刻返回天界报道是否不妥?”
元菲话音未落,螭浮已然隐于云层中重新化回了原身,只是比起昨夜要略微缩一些:“上来。”
看样子是不急。
“啊啊啊啊,龙!!”
瞧着她捂住脸兴奋的模样,螭浮吹吹脸颊旁的胡须:“魔君没有坐骑?”
天帝的坐骑便是他们龙族,他原以为魔君也当以某种兽类作为坐骑。
元菲坐在龙背之上摇头:“我们魔族比较穷苦,养不起坐骑。而且龙族诶,龙!除了天帝那老头儿,谁敢拿来当坐骑。”
她吐槽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听得螭浮低声道了句“坐稳”,下一秒两人便直冲九天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着灵隐镇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