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熙晗的头上蒙着白布。
推她出来的护士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站到了一旁。
她在给家属反应时间。
高老爷子不太敢相信，他的视线落在那层白布上，“这怎么可能？”但白布下面明显没有腿部轮廓，完全可以确定就是高熙晗。
他几乎是以瘫痪的姿态倒在了她身边。
轻轻用手掀了一个角度，看到她僵硬的脸庞的那一瞬间，顿时失声痛哭。
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接受了高熙晗双腿残疾的事实，可短时间内，居然又要面临她的死亡。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啊。
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毒液发作时，全身都在颤抖。
高昱肖的情绪也崩了。
他想过很多很多种糟糕的可能，但独独没想过，高熙晗会死。
而且是以这种突然的方式，忽然离开这个世界。
“她不可能会自杀！”高昱肖顾不上扶高老爷子了，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抵消自己心头的愤懑，他拉过陈律师，“我要看晗晗被审讯时的监控录像，立刻马上！”
这种东西一般是不外流的。
但因为高熙晗这事儿实在特殊。
所以这个要求其实不过分。
可事实是，没人能拿的出来。
警局的同志犯了难，“我们也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我们局长也被刺伤了。可凑巧的是，当时整个公安系统都瘫痪了，所以那一会儿的影像根本就没保存下来。”
“整个公安系统？”高昱肖嗤笑，“这怎么可能？！”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霍厉琛，是不是你搞鬼？！”
如果不是故意人为，怎么可能会在那个时间，那个阶段出这么凑巧的事情。
他眼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情谊。
妹妹已经没了。
他做哥哥的，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给她一个交待。
高昱肖的眼神冷到了极点。
一时间，和霍厉琛目目相对，就像两个煞神聚集在此，将方圆十里的空气都震慑到凝固。
“高昱肖。”霍厉琛薄唇轻启，眼里浮现了几分不耐，流畅的下巴线条高高在上，“你觉得我屑于做这种事情？而且做了这种事，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商场的人，最会计较利益得失。
他的确没有什么动机。
“那你身边的米朵儿呢？”高昱肖看着她，“她就完全没有插手？”
他现在就像一条疯狗，基本上是逮谁咬谁。
霍厉琛语气重了几分，“肖萧，高少爷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好录下来，如果诽谤过多，立即以污蔑诽谤罪名对他进行起诉。”
这话，就是不留情面了。
“霍厉琛！我妹还尸骨未寒，你就一定要这么护着她？！”
“我认为你的逻辑已经混乱了。”霍厉琛一板一眼地分析，“首先，高熙晗已经亲口承认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自杀有可能是因为她愧疚，因为刀片是她来这里之前就带在了身上，其次，她现在到底如何，和我护不护着自己的未婚妻没有关系，因为我做的，只是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
“如果想让她好好走，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让她入土为安，而不是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不是吗？”
高昱肖被他彻底激怒，“你对晗晗的去世，就一点都不感到难过？”
“难过。”霍厉琛如实说道，“但伤心程度肯定不如你们。”
“好一个不如你们。”高昱肖看了眼瘫坐在地上，什么形象都不顾的父亲，以及盖着白布的妹妹，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坍塌了。
他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
他一定不会忘记今天霍厉琛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陈律师。”他喊道，“像我们这种情况，存不存在晗晗是被严刑逼供的可能？”
然后她受不了才选择了自杀。
严格来说，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因为霍厉琛提供的资料里，有很清楚的证据。
高熙晗反而更像畏罪自杀。
但他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和高家人一起寻找一切有可能的突破口，“有。”
他看了霍厉琛一眼，便很快移开了视线。
他的气势太强大。
和高昱肖这种极致的愤怒感不同，他身上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王者之气。
他扶了下眼镜才继续开口，“但牵连高小姐袭警的事情……所以当时的审讯录像非常重要。”
绕来绕去，好像成了个死局。
“你去给其他分局打电话。”高昱肖现在谁都不信，“确认是整个公安系统出问题，还是只有这里出了问题。”
“好。”陈律师点头离开。
这时，在空气中酝酿了快一天的雪花也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
为高熙晗身上罩着的那一块白更增添了一种悲剧色彩。
压得高昱肖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爸。”他蹲下身，扶高老爷子起来，“我们先把晗晗送到温暖一点的地方吧，您不能一直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躺着。”
“这不可能……”他依然没办法接受事实，一向爱干净的老人，脸上泪涕纵横，刚刚的霸道劲儿也不见了。
全然像换了个人一样。
随着高熙晗的离开，他真正进入了苍老期。
高昱肖心里的难受无以言说。
一天之内，他失去了最亲的妹妹，一向被他当做榜样的父亲也跌在了这里。
而他的好兄弟霍厉琛，却始终冷眼相看。
哪怕晗晗为他做了那么多……
他盯着白布下空荡荡的双腿，眸子里的情绪越来越浓烈，“霍厉琛，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们过来的时候，除了律师没带什么人。
但这会儿他一个人明显处理不了这么多事。
可让高熙晗入土为安迫在眉睫。
天气冷，再冻到她会让他更难受。
他做哥哥的，在她生前没能保护好她。
在她去世后，一定不能再有任何马虎。
所以，哪怕先向他低头，赔上他的面子，赔上高家的一切，他也不在乎了。
“我爸现在这样，我要先带他去趟医院，处理好看护的事情，然后去火化场找你。”他看了高熙晗，嘴边带着一抹苦笑，“她也一定希望，最后一程由你来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