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朦胧,依稀可见车内隐约的轮廓,两人都没向对方的车辆看上一眼,一南一北呼啸而去。
她没有家人陪同,纪临江便去了医院,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这个女人不是他的亲人,不算他的朋友,亦不是他的爱人,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是合作伙伴罢了,一颗好用的棋子。
有利用价值便留。
没利用价值便弃。
他可以保她,留下她,但没必要亲自出马,亲自跟来。
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助理快步从外走进来,说,“纪总,警方那边抓到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跑了,只供出了武哥,金主是谁他们也不知道。”
“小武么?”纪临江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盯着急救室里晃动的身影,淡淡说了句。
“是,跑路了。”助理说了句,“据说换了两次金主,第一个要求放人,第二个要求杀人。”
纪临江没言语,他大概猜到了是谁干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急救室里传来护士惊喜的声音,“恢复了!患者生命体征恢复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心肺复苏后,监护仪上的各项数据终于恢复正常。
敬舒是在一周后醒来的,警方对她录了一个基本的口供后,便离开了,并将守在病房外的警员撤退。
她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可当看到纪临江出现在病房那一刻,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给她在国外买的身份固若金汤,可以追根究底,抛开曾经虚假的海外家庭,她也是有身份存在的,找得到痕迹,有社保信息,合法合规的。
敬舒的头上,肩膀上都缠着绷带,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庞,她靠床坐着,瞧见纪临江来了,便笑了起来,“这点小事还能惊动纪总。”
纪临江是她苏醒后,第一个见到的外人,具体信息她都从警方那里了解的差不多了。
“感觉好点了么?”
敬舒说,“好多了,听说现场抓住两个,跑了一个。”
“嗯。”纪临江微笑。
敬舒仿佛半点后怕都没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娘不是好惹的!”她笑,“我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收拾了三个男人。”
“是么。”
“是了,用石头砸伤一个,撞翻一个,用铁锹打晕了一个,要不是没面包车跑得快,老娘早跑了。”
“厉害啊。”纪临江笑了声,他在她近旁坐下,很闲适地靠在椅子上,拿过旁边的杂志随手翻看。
没有要走的意思。
敬舒的笑容滴水不漏,“纪总忽然挺身而出,不怕引起宋氏那边怀疑?影响我们的春秋大计?”
“失误了。”纪临江轻描淡写说了句,随后翻了一页杂志。
敬舒微微凝神,他一句“失误了”反而让敬舒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他承认救了她是种策略上的失误,“这么说,宋氏那边已经怀疑了,宋司璞有没有……”
“你不疼么?”纪临江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受了这么重的伤,嘴还能这么碎?”
敬舒愣了愣,随后笑,“不疼,这是小伤,我只是担心宋司璞那边……”
“你不问问谁是幕后金主?”纪临江反问。
敬舒默了一瞬,复而微笑,“我会查。警方说那个武哥……”她急于岔开话题。
“第一个金主是宋老爷子。”纪临江言简意赅打断她,“至于第二个金主是谁,我会帮你揪出来。”
敬舒忽然沉默了下去。
有人推门而入,是纪临江安排的餐点。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这种时候,可以适当吃点清淡的荤。”纪临江说。
餐盘上由营养师搭配的美食一一由看护摆放在她的面前。
敬舒坐着没有动。
纪临江说,“你放心没有毒。”
敬舒笑了笑,“我没什么胃口。”
纪临江说,“一个多星期没正常进食,靠营养液和流食不好受吧。”
敬舒依旧没有动,半晌,她用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丢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当味蕾受到刺激,五谷香流窜在唇齿间,敬舒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纪临江并不看她,翻着杂志淡淡道。
一年多来,接二连三的巨大伤害对她精神造成了影响,敬舒像是出现了创伤性应激反应,无法正视发生的一切,自动屏蔽掉敏感信息,她有太多的害怕,怕旧事重演,怕亲朋背叛,怕被他人所害,怕没有利用价值,怕信任再一次崩塌,怕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愚人笑话。
所以她不敢问不敢提。
吃进嘴巴里的食物哽咽在喉间,所有难过的情绪都涌上了喉间,她沉了沉唇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伤悲,终是捂着脸沉默的掉下眼泪来,差一点就被活埋了。
害怕吗?
自是害怕的。
害怕极了,比毛绒绒的动物还要害怕。
可是她可以软弱给谁看,她可以倾诉给谁听,可以依仗谁呢?
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演戏,谁都像是侩子手。
极其的没有安全感。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被歹徒劫持时她没有颤抖,与歹徒搏斗时没有颤抖,被埋入深坑时没有颤抖,此刻,却害怕的颤抖起来。
她真的很没用。
竟然那么狼狈的被人从土里挖了出来。
纪临江悄无声息地坐在一旁,看着手中的杂志,“要拥抱吗?”
敬舒摇头,她总是情不自禁的在他面前哭,忍不住在他面前情绪崩溃,她就说啊,这个男人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很容易放松警惕。
纪临江看着杂志说,“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跟宋司璞见面。”
他给敬舒办了转院手续,将她转入纪氏旗下的医院,严格把敬舒保护起来,禁止任何人探视。
敬舒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纪临江做事有他的道理,她安心养身体。
纪临江收走了她的手机,会安排GAY总来陪她,两人只聊品牌,不聊其她事宜,GAY总酸溜溜道:“明明答应人家帮忙钓纪总,半点影儿都不见。”
“这个需要时间。”敬舒微微一笑。
GAY总坐在床前探着脖子看她的伤口,“你也是命大,听说都没埋进土里了,心跳都没了,愣生生从死神手里给抢回来了。纪总全程陪同,你昏迷的那段日子,纪总就住在你隔壁病房。”
“做给别人看的。”敬舒拎着水壶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GAY总不信,“做给谁看啊,宋司璞?人宋司璞压根儿不在意,人都忙着娶许家千金了,哪里管得上你的死活。”他酸溜溜,“你说纪总会不会看上你了啊。”
敬舒微微一怔,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纪总是不是喜欢你啊。”
“不是这句,上一句。”敬舒说。
GAY总摸着脸回忆,“宋司璞娶许家千金?”
敬舒脸色微微一白,她闷声浇花,这就是纪临江收她手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