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看了看他。
闻鹤被她看得皱起了眉,唇角一扯,“说实话,盼着梵肖政丧命的人一大把,我也算一个。”
所以,指望他?
再说了,闻鹤看了看时间,道:“梵肖政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轮不着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夜凉不明所以,“他能有什么人?”
呵呵,闻鹤瞥了她一眼,“不是知道他和燕南擎合作?你以为是闹着玩?”
说着话,他用安全带将她直接绑在座位上似的,“咔擦”两下锁住,他自己开车。
从倾城山进城的路况一向都这样,路上没多少车子,很安静,车速均匀而飞快。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夜凉坐在位子上,安全带绑的她难受,但也没打算重新弄,就那么将就着,蹙着眉。
见到闻鹤,她脑子里所能想起的,都是不好的回忆,放在身前的两个手交握着。
又忍不住压着自己手腕处那个割伤的疤痕。
闻鹤转头看了她一眼,“听闻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过来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占什么便宜。”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会略微勾唇,似真似假,真假难辨。
她没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起他上车前的那句话,“我能有什么事?”
让她少操心梵肖政,倒是操心好她自己?
闻鹤低笑了一声,“我都出现在这里了,你不觉得自己处境有变?”
见她不为所动,闻鹤才直接道:“已经有人想要你的命了。”
夜凉这才蹙了蹙眉。
“就因为我身上流着官家的血?”
闻鹤挑眉,“官孑岷是什么样,你也见了,官家招惹的人能少?积怨太久。正好现在官捷下马了,官家难得自顾不暇,现在不下手更待何时?”
也对,安晏背后的人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夜凉稍微深呼吸,“官家招惹什么样的人都好,不是你这样的就行。”
闻鹤一听,车速减了不少。
很明显的挂起了他招牌的阎王式笑里藏刀,“我什么样?”
夜凉视线淡淡的看向车窗外。
倒是闻鹤一脸恍悟的样子,“看来当年的事还记忆深刻?”
她不想提起,也就抿着唇不搭话。
闻鹤目光扫过她交握的手,准确的说是看了一眼她手腕的地方,然后才继续开着车。
车子进入市里。
夜凉才低低的开口:“前面可以把我放下。”
“听说你在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闻鹤却突然道。
她表情没怎么变,只是看了他,“你知道什么?”
闻鹤点了点头,“知道一些,甚至整个故事,就是真实性还得求证,想听?”
夜凉抿了抿唇。
他是什么样的人,夜凉很清楚,比起燕南擎,她对燕南擎还有可以合作的余地,但是跟闻鹤,往事实在不美好。
他看一眼官孑岷就知道怎么回事,可见当初的闻鹤変态起来也可以毫无底线。
“那就算了。”她淡淡道。
因为他后一句一定是什么条件,否则也不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闻鹤笑了,“你不是准备离开梵家,离开京城了么?怎么改主意了?”
他果然知道的不少。
“老爷子梵立军走之前唯一的要求,是让我留在他身边,维持这段婚姻。”她也没什么好瞒的。
却见闻鹤听完好像没有觉得诧异,而是神秘的笑了一下,“所以,你不好奇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夜凉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你知道?”
闻鹤这个人変态是変态,恶毒也恶毒,但这种事不至于假装知情来骗她。
只见他点了一下头,“不是跟你说了我知道几乎整个故事?”
车子停在了一处别庄不远处,很安静。
“段翎雪和官捷相爱在前,苏榆横刀在后,这点你肯定是知道了?”闻鹤侧过身,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她沉默。
“苏榆当年到底用了多少手段让颠倒了外界对这段三角恋的认知,一两句也说不完,直接跳到段翎雪病倒之后?”
闻鹤的声音没带平时的邪肆诡异,听起来平淡很多。
“她的病不是你五六岁才得的,你应该也知道,生了你之后,段翎雪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一直在治,但又一直好不了,甚至那年彻底爆发不得不把医院当家一样住着。”
他说:“段家是医药世家,你外公成就很高,相应的,责任和危险系就更高。”
“国外觊觎段家的绝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交涉过很多年,但你外公始终都没有松口,段翎雪和官捷的爱情成了突破口,准确的说,是官捷。”
闻鹤想了想,总结:“这么说吧,官家在官孑岷之后什么都不是,官捷之所以能在议政厅地位如此之重,官孑岷到今天都依旧一句话左右局面,就是你外公父女俩的命换来的。”
夜凉听得不太明朗。
但又隐约能猜到。
“他们通过官捷给对我母亲动了手脚?”
闻鹤打了个响指,表示她猜中了!
“苏榆做的?”她再次问。
能通过官捷对母亲动手脚,那不就只有苏榆了么?她跟官捷的关系最近。
闻鹤却摇了摇头,“很多人就是被这一点障眼了,以为苏榆恨你母亲,势必不择手段,但其实她眼里最重的,也就是感情而已。”
苏榆为感情可以不择手段,但某些事情上并没有太深的谋略,更不至于要人命。
夜凉不解,“还能有谁?”
闻鹤无奈的看她,“你真的猜不到?”
她摇头。
或者说是因为不想猜。
闻鹤挑眉,“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固执于把九纪元拿回来?”
夜凉看着他。
“什么人能通过官捷获利?这么些年,什么人跟官捷生意来往最密切,你不知道?”闻鹤质疑的看着她,好像她脑子退化了一样。
可夜凉摇了摇头,“不会是梵家。”
闻鹤笑了。
“你那个瘸子老公刚刚可没帮你解围。”她倒是先给梵家开脱上了。
夜凉声音淡淡,“梵立军最开始就对我很好。”
“当然好。”闻鹤冷笑,“儿女的罪过他得背,也得尽量弥补不是?所以唯一的梵家少奶奶位置给你留着,还叮嘱你永远不准离婚。”
夜凉沉了沉呼吸。
闻鹤语调始终那样,只是讲故事一样。
“段翎雪去世之前转过医院,是因为一直住的那儿急救措施达不到等级,转院也是最保险的做法,另一个医院刚好有她的特效药,活过来没问题。”
“但事实上,段翎雪转过去半小时后又转院回到原点了。”
知道夜凉想知道为什么。
闻鹤接着道:“因为那个医院原本说好了的特效药,却突然说没了,也没法从国外获取。”
闻鹤挑眉,“很简单,有人把药物渠道堵死了,医院里的药也被买走了。”
试想,那个时候,谁家的财力最雄厚,能轻易做到这一点?
他摆摆手,也懒得让她猜了,“就是梵蔚蓝和梵卫平。”
“梵立军是不是事后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但他对你的态度来看,估计是,所以只能尽可能的补偿你。”
“不。”夜凉突然道。
“梵立军事先就知道药被买光,进药渠道也被堵死……”因为母亲去世前,他就安排了安秀芝照顾母亲。
想到这里,夜凉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冷。
什么样的利益,竟然可以让人冷血到这样算计一条生命?
她觉得可笑,甚至也真的笑出了声,“遗言都是让我无论如何留在梵家,让我把梵家整个占为己有么?”
那他对她,可真是很好!
“我岂不是更应该继续留在梵家,做好这个梵少奶奶?”
闻鹤瞥了她一眼。
“梵立军大概是为你考虑,又或者是希望你留下,跟梵肖政夫妻同心,免得梵蔚蓝和梵卫平丧心病狂再干些什么事,那梵世集团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夫妻同心?
她笑了笑,梵肖政现在费尽心思的,都是怎么并购九纪元。
夜凉最近经历的事有点多,林林总总有些乱,靠在那儿半天没动静。
最后只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闻鹤笑了一下。
“用得着你了,当然得费点力气拿出东西跟你交换。”
很实诚。
她抿了抿唇,“我已经不做了。”
闻鹤依旧笑着,“不做了,今晚是怎么跑到倾城山的?”
夜凉只是道:“跟’暗’要了一个评估人,顺手帮个忙装个监听而已,接下来别人要对官孑岷做什么,我不关心也不负责。”
闻鹤摊手,“总归是在做的,何况,’暗’的榜首依旧挂的你。”
末了,他朝车子后面不远处看了看,道:“这事以后再论,你现在想想怎么应对梵肖政吧。”
梵肖政回市里也是要经过这里的,必然知道他的车。
她安静着。
等后方有车灯亮起的时候,才忽然问:“安晏身后人,是他么?”
闻鹤应该多少知道什么人要针对官孑岷。
对方摇头,“安晏先前不是想拿你的秘籍?估摸着是失败了才被罚去伺候老头子,你关心这个不相干的做什么?”
不是就好。
她不再问了。
梵肖政的车子果然近了,然后在闻鹤车子前面停住。
从驾驶位下来的是极少露面的盛冬。
走到车子边,略弯下腰,声音平稳,“太太,先生请您上车。”
闻鹤没拦着,只是道:“我会再联系你。”
……
进梵肖政的车子,夜凉身上依旧披着闻鹤的夹克忘了还。
车里的男人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关于闻鹤给她的所有消息,她一时间也没有组织好要怎么转述,干脆就不说了,反正似乎与他无关。
“没接安晏下来?”许久,她打破了沉默。
梵肖政朝她看过来。
那种眼神,很沉很暗,暗得让人看不清思绪,只是觉得压抑而锋利。
他在怪她。
只是夜凉的感觉。
于是,她心底笑了一下,“她被糟蹋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恶毒?”
梵肖政盯着她,“池水是你做的手脚?”
她先是怔了一下。
表情平淡,“可我本来就是医药世家的后人,会玩一点药理很奇怪吗?”
“牡丹花下死,是会一点药理?”梵肖政目光定定。
夜凉依旧那个语调,“可能巧了,没想到能糊弄住。”
然后又似笑非笑,“怎么,你想知道我放了什么?可以,打消对九纪元的并购?”
男人视线淡淡的转了回去,“开车。”
“其实我至今没有特别清楚,为什么你一定要买走九纪元?”夜凉问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他。
“行商趋势。”他还是简洁至极的答复。
也终于把话题转了过去,“你的经历,似乎比我认知的要复杂,得多?”
他甚至特意做了停顿。
夜凉知道他指的是闻鹤。
她只是不咸不淡的一句:“活了二十几年,太简单也没人信不是?”
“西撒,燕南擎这样的也就罢了,燕南擎对你有收留的恩情,姓闻的呢?”
夜凉转头看了他,他竟然也认识闻鹤?
又想了想,他都和燕南擎有生意往来,好像会认识闻鹤不奇怪。
笑了笑,“你也只是个商人,不也认识他们?”
梵肖政亦是没有盯着她,但语调之间的平稳沉静,无声的就是一种压迫,道:“男人与男人是做生意,女人与男人呢?”
夜凉握着的手下意识的在收紧。
车里的光线虽然不特别明亮,梵肖政也没有盯着她看,可却依旧能清晰的捕捉到她略紧绷的身子。
薄唇淡淡:“看来割腕不是为龚冷,姓闻的才是正主?”
她抿着的唇紧了紧,一个指尖压在手腕的那个位置,声音尽量清淡,“能以后再问么?”
梵肖政一贯的强势并非对着你横眉冷竖,而是忽略你所有的反应继续他自己的场子。
只听他唇畔微弄,“闻鹤的女人训练营在那个圈子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有人评价闻鹤是靠女人吃饭,因为他手底下训练出来的女人并非常人。
夜凉闭了闭眼,只一句:“我不是。”
“怎么认识的?”他几乎没有停顿的启唇发问。
夜凉略微吸了一口气,终于看了他,“我差一点在官孑岷底下那群畜生面前被脱光,你现在只能问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