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冷冰冰的嗓音,吓得车外的男子抖了抖,又赶紧点头,“是是啊,这都好几次了,一直在我店里维修的,但这次实在是……”
摔得太烂了,修不了。
她母亲的遗物?
她也是没有母亲的么?
想到她昨晚突然失控冲他吼的样子,以及两个小时趴在青石板上一颗一颗捡珠子的情景,梵肖政指节发紧。
难怪她两天夜不归宿,比上一次一天一夜不和他说话还严重……
“东西给我。”男人伸手,把袋子接了过来。
男子已经找着机会赶紧离开了。
正好,盛春一抬头看到了从公司大门出来下台阶的夜凉。
“少奶奶。”
夜凉接了老爷子的电话,否则她不会出来。
此时,她一言不发,也没特意低头唯唯诺诺,直接上了车。
一路上她都十分安静,一张脸转向车窗外,只有右侧一半的脸能看见。
盛春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突然感觉,少奶奶其实和这样一言不发的冷艳、忧郁气质配极了。
光半张右脸,也的确是很美的!
可惜了。
梵肖政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落在了她放在面前的手上。
掌根和指头都破了,是那晚在地上扒草丛、层石头伤的,似乎也没清理过。
他微不可闻的眉峰轻蹙。
一路压抑到了紫荆园。
见到老爷子,夜凉才微微弯了唇角,轻柔乖巧的样子,“爷爷。”
“诶!”老爷子笑着应声,“快进来,张妈备了一桌子饭菜,饿了吧?”
饭桌上。
老爷子大概忽然发觉了什么,纳闷的看了夜凉,“怎么不吃菜呀?……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给你夹菜,我也没弄,别拘谨,这可是你家,你是女主人!”
一旁的梵肖政目光落在她残破的手上。
明白她为什么不敢夹菜——是怕被老爷子看到伤痕累累。
“想吃什么?”男人忽然出声,是看着她的。
语调显得平和,顺势给她夹了一筷子红烧鱼,以至于一旁的张妈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夜凉倒也接了,“谢谢。”
老爷子看到这儿,当然是乐呵呵的。
那一整顿饭,梵肖政都在给她夹菜,基本没停过,她也一直配合着。
但她清楚他在做戏,所以老爷子一走,也就冷了下来。
送老爷子折回来,没进客厅,夜凉转身上楼,也没跟轮椅上的男人打招呼。
看着她上去,梵肖政眉峰捻了捻。
她果然是没再装了,在他跟前懒得再装卑微,装礼貌,装软弱,但他反而觉得哪里不对劲。
甚至于,心底有那么一丝慌慌的。
俗话说,女人但凡忽然懒得坚持一件事,多半是她决绝了某件事。
许久没见她下楼,梵肖政上了楼,在主卧看到她了。
她手里一个包,一件应该是刚从衣柜拿出来,她穿过的睡衣。
“去哪?”
他下意识的觉得她要出门。
夜凉看了他,见绕不开他,停住脚,一手把厚重的头发别到耳后,丑陋的脸上透着几分冷清。
也很认真,道:“我搬出去住。”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抬头看着此刻冷静而冷淡的女人,“原因?”
其实他清楚,是因为他碰触了她的某个底线,那个底线就是那个手串。
夜凉脸上的疤动了动,讽刺的笑了一下,“梵先生想逼我离婚,巴不得我走,现在又反过来问原因,不觉得可笑么?”
他突然发现,不结巴,不伪装,正常说话的夜凉,其实声音也是悦耳的。
沁凉、妤雅。
“我不准。”他也明确的给了答案。
夜凉眉头更紧了,像是十分不理解,然后打算无视他,直接往外走。
梵肖政的轮椅挪了两分,正好堵住她,“我说不准!”
她明显先前的脾气没压下去,现在又憋了一肚子气,怒极反笑,淡淡凉凉的,“是没折磨够我?”
“是想看我再给自己来一刀?还是要让我继续淋雨、生病,你要什么,你说!”
男人深眸盯着她,相比她卑微懦弱的那层伪装,此刻这样烈性的女人,其实更生动不是么?
见他不说话,夜凉狠狠看了他几秒后忽然转身往梳妆台走,拉开抽屉。
梵肖政看到她拿了修眉刀,脸色猛地阴了下去,“你想干什么?”
她脸上极其的凉,如她的名字,“你不是想折磨我么?”
见她举起刀就要往自己手腕上招呼。
“夜凉!”梵肖政掷地有声的嗓音,已然拔高了两个度,摘了面具,一双深邃的眼死死盯着她。
“没我允许,你敢碰自己一下试试。”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似乎天生带着王者威严。
夜凉确实顿住了,眼眶也跟着变红,“我不招惹你了行么梵先生,我只是需要这个婚姻而已,你别再……”
“好!”
她的话被打断,没反应过来。
什么好?
“不是说,让我替你考虑,为什么非要嫁给我不可?”他抬眸,“既然老爷子也抵死坚持这段婚姻,好,我可以不折磨你。”
夜凉依旧狐疑,她没理由相信他突然大发慈悲了。
可男人一下子夺走了她手里的东西,狠狠丢进垃圾桶。
然后又重重的把她拽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他则从床边柜的抽屉里拿了碘酒和创可贴出来。
他在替她处理破了皮的手指和掌心。
碘酒棉花擦过,女人细嫩的手缩了缩。
“疼?”他动作微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嗓音听起来依旧冷冷的,又有几分霸道:“忍着。”
就这样,他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帮她清理,最后缠上创可贴,倒是不等她道谢,摘了面具去洗了个脸,冷着表情就出去了。
半小时后,张妈笑着上来跟她说:“先生让您住侧卧去,说客厅他大半夜要下去抽烟,您妨碍她了,卧室我都收拾好了!”
末了,张妈笑着跟她咬耳朵,“其实都是借口,先生就是心疼少奶奶了!”
“先生那样的身份,加上遭遇,尊严感反而会更强,让他亲口道歉是很难的。”
她懂张妈的意思。
何况,之前她破天荒没控制好情绪,是得知趣些,于是给梵肖政送了一杯自己煮的安眠茶上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没听见敲门声,敲了几次没应,她只好推门进去。
“你来干什么?”男人蓦地从办公桌抬头,“谁让你进来的!”
夜凉愣了愣,因为他面目极冷,很明显的愠怒。
她抿了抿唇,还是把茶放了过去,“对不起,我敲门了你没听见,马上走。”
“站着!”
夜凉应声停下。
男人的嗓音似乎又像今天之前那么冷漠了,“别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让你留下不代表什么。”
就差直接说她过往多肮脏,脸有多丑,别以为这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背对着点了点,出去了。
片刻,男人才拿开刚刚慌忙压住的一份文件,文件底下赫然就是那串被弄坏的珠子。
看起来刚刚粘好了一个木珠,但因为突然被打搅,他动作一大,又裂了,男人不免脸色越发难看。
又弄了会儿,精细活儿实在费神,这才烦躁的都丢回了抽屉里。
隔天是个好天气,一早就阳光灿烂,张妈脸上也是笑的。
早餐桌上,难得夫妻俩都齐了。
“先生最近很忙?”张妈问。
梵肖政点了一下头,“嗯,这两天晚饭不用做我的。”
不回来吃饭?夜凉稍微皱眉,本能的想知道他去哪、远不远。
没想到视线刚好对上了,赶忙低了一下头,他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随意,但下人在,她还是那个形象好一些。
只听梵肖政主动接着道:“梵世开发的新项目,要找设计师,比较忙。”
夜凉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说工作,更没想到的是……梵世集团在物色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