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起步水寒和曲琳,江若虚愣了下,反问:“他们不是落在后面了么,还有段师弟,你没见到他们?”
顾平林立即将甘立交给辛忌,正打算去寻,忽听一声水花响,步水寒现身。
见他一个人回来,顾平林已猜出大致情况,上前扶住他的肩:“冷静,慢慢讲,怎么回事?”
“曲师妹不见了!”步水寒脸色苍白,眼睛红得可怕,他也在尽力保持冷静,“我带曲师妹出了阴皇窟,忽来一道暗流,像是地脉之气,十分厉害,将我们冲散,曲师妹就失踪了,我在周围寻不见她,怎么办,她会不会有事?”
顾平林问:“段轻名呢?”
步水寒更急:“段师弟也没上来?”
“先找曲姑娘,”顾平林断然道,“你带路,我们去事发之地看看。”
段轻名答应不对灵心派下手,那曲琳呢?她不是灵心派的人,更重要的是,如今段轻名对她已无半分爱意。前世她因自己而死,如今若再因自己出事……
倘若真是段轻名下手,自己又该如何?
与他对上,那正如了他的愿;继续不接招,更是对不住曲琳。
想逼我?
顾平林分水而行,眼底是遏制不住的怒意。
“怎么回事?”前面的步水寒突然停住,语气慌乱,“我记得就是这一带,那暗流怎会不见了!”
顾平林淡声道:“不是地脉之气,是有人引罡风入海,形成类似的暗流。”
“你的意思,有人暗算我们?”步水寒吃惊。
顾平林不答,扫视四周。
上下左右都是海水,此地距离海底甚远,要引爆地脉之气,内丹修士也做不到,引上空罡风入海就容易多了。
步水寒却想偏了:“他想针对我,还是曲师妹?难道是针对颜师姐?或是玄冥派?”
“师兄回去等,我会寻到曲姑娘。”顾平林突然道。
步水寒愣了下,忙道:“我与你一起……”
话没说完,身边人已经不见了。
心中有底,顾平林自从入海就暗运造化诀,步水寒没发现周围动静,他却捕捉到了海水的异常波动。水遁前行,身体与水几乎融为一体。顾平林紧盯着前方那道翩跹白影,迅速扣右手手指,瞬间连变三个指诀。
顾影剑冲出,紫影过处,海水结成长长的冰棱,随着顾影剑的前进不断地向前延伸,成为剑的推力,海水的阻力被抵消,顾影剑速度简直快得惊人,直追前方白影。
大约知道逃不了,白影索性停下来,笑赞:“好招。”
此招根据灵心派剑招“天绫缚蛟”所创,主追截,造成的伤害并不大,顾平林本就是要逼停他,在发招之后,又紧跟着送出了一式杀招。
“剑如其主,真是咄咄逼人,”段轻名似是无奈,却很快就避过了杀招,“剑招不错。”
顾平林与他遥遥相对:“你有鹤影翩跹脱身,我岂无追截之术?”
荡动的黑海水牵开两人的衣袂,映着剑气光波,白的更醒目,紫的更艳丽。
“论攻守兼备,不如鹤影翩跹,论追截之能,确实略胜一筹,”段轻名当即便作出准确的点评,明显是产生了兴趣,“此招何名?”
顾平林冷笑:“就叫‘一剑葬鹤’,如何?”
段轻名闻言大笑,眉梢生□□:“小九你啊……想要葬这只鹤,你还是差了一点。”
顾平林干脆地问:“曲琳呢?”
段轻名道:“你说过不插手。”
顾平林再问:“曲琳呢?”
段轻名侧身:“曲师妹是我姨母送来,本该由我照顾,你来质问我,是站在怎样的立场?”
“利用女人,段轻名,你失格了。”
“利用,不分男女,聪明人从不视女人为弱者,”段轻名道,“或者说,在你眼里,曲琳与众不同。”
“我找你,不止是为曲琳。”
“哦?”
“我是来告诉你,无论你怎样做,我都不会插手,”顾平林道,“此番回去,我将闭关百年,希望你继续信守对灵心派的承诺。”
段轻名不说话了。
锐利的目光穿透海水,落在身上,仿佛是在探视。顾平林感受到其中冷意,反而轻松了:“其实无论有多少对手,你都不会满意,我没说错吧?”
停了停,顾平林自顾自地道:“享受游戏带来的乐趣,可惜这些乐趣依然满足不了你,所以你只能继续。没有心,何来悟?你修的根本不是道,总有一日,当游戏也失去乐趣,当你的剑道完成,剩下的就是毁灭了。”
前世破境飞升又如何?最终等待他的,一样是毁灭。
原来如此。
顾平林一挥袍袖,原路返回,他也不去寻找步水寒,而是直接回到海面,与江若虚等人会合。江若虚与冷旭正等得焦急,听说步水寒三人都没事,这才放心了。
蓬莱岛与周异之间的气氛丝毫未有缓和,几乎达到剑拔弩张的境地,灵心派与齐氏众人都过去解劝。
残祖平生最得意之作就是地缺剑气,这剑气十分古怪,不似寻常剑气无形,它是有本形的,而且它的本形谁也说不清,大致可以理解为一种奇特的真气剑,现下这一缕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保存下来的,经过岁月消磨,不复强劲,机缘巧合,它寄生到君慕之体内,竟将他的残脉打通了。
君慕之因祸得福,也惹上了大麻烦,他有意归还剑气,谁知那地缺剑气仿佛认准了他,根本无法离体。周异要带人回天残门处置,南珠如何肯放?当然,君慕之没忘记拉齐氏下水,他可是被齐氏的人推进门的,所以此刻齐氏都来帮忙解劝,没敢煽风点火。
此事不好解决,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平林打定主意不参与,当然不会多话,随意解劝两句,之后便不再作声,只是旁观。
蓬莱人多,周异自知带不走君慕之,冷笑:“家师不日将亲临海境,你们自求多福。”
“那又如何!”南珠拂袖。
君慕之忙拉住他,躬身朝周异作礼:“小弟并非不愿归还剑气,实在是没有办法,若宽限些时日……”
周异丝毫不留余地:“本门传承不能落入外人之手,识相就跟我走。”
见他软硬不吃,君慕之蹙眉,突然道:“也罢,既然地缺剑气不能留在外人身上,若我自废道脉丹田,毁去剑气,周兄总该放心了吧。”
“不可!”
“住手!”
南珠与周异同时变色,南珠先一步扣住他的脉,封了他的真气。
“你威胁我?”周异死死地盯着他,冷硬的脸上现出一丝怒色。
南珠亦被触动,终于卸去几分强势:“周兄,非是蓬莱为难于你,慕之是我的兄弟,贵门手段人人尽知,尊师对地缺剑气势在必得,让慕之跟你走,我实在不能放心,这样,我随你们一道去如何?”
“少主!”
“少主不可!”
这次开口的不止是君慕之与明公女,蓬莱所有人都变色。
天残门连八大门派的帐都不买,一言不合就动手,南珠不过外丹修为,这种行为实在太冒险,就算是笼络人心,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地步。
周异有点意外,一时没有接话。
君慕之也没想到南珠会说这话,连忙低头,藏去眸中神色:“此事我自会处理,望少主以蓬莱为重,莫让慕之为难。”
君臣如此,众人看得叹气,纷纷求情,齐婉儿都忍不住为君慕之说话:“他人在蓬莱,又跑不了,周兄何必固执。”
周异看了君慕之半晌,道:“你入天残门,我保你安全。”
众人都沉默了。
想不到此人尚有几分心计。顾平林真意外了。
天残门门规严酷,地缺剑气落到外人手里,他回去必受惩罚,若君慕之成了天残门弟子,传承就等于是在自己人身上放着,他就不算任务失败,很明显,他在拿君慕之的安全当条件,好给自己脱罪,这虽然有几分取巧,却不失为一个办法。至于别人是否为难,他是不管的,这就是天残门弟子的行事。
天残门信用还不错,老病真人座下亲传弟子不多,周异算是最受倚重的一个,他的保证还算可信。可谁都知道天残门的规矩,一旦入门,要活着离开几乎不可能,君慕之是南珠最重要的膀臂,若没有他,未来蓬莱的局势会变成怎样,还很难说。
这就是段轻名顺手引导出来的局面。
许久的沉寂。
君慕之终于开口道:“此事……还请周兄容我考虑三日。”
“明日答复。”周异丢下这句话,再不理众人,自去旁边打坐,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南珠没有说什么,吩咐护卫:“起行宫。”
此时怎么劝都不合适,众人安慰几句就散开。
蓬莱众护卫设下行宫,南珠连顾平林也没招呼,自顾自进了行宫,君慕之在原地站了会儿,摇头苦笑,过来朝顾平林拱手:“少主非是……”
顾平林摆手:“无妨,事有轻重缓急,君灵使不必在意这些小节。”
灵心派众人一直跟着住行宫,君慕之原是担心他怪南珠失礼,特地过来解释,闻言不由莞尔,点头道声“见笑”,就进去见南珠了。
众人兀自唏嘘,低声议论。
正如顾平林所言,没多久,步水寒就带着曲琳回来了,随之归来的还有段轻名。
两次都没保护好曲琳,步水寒受打击不小,脸色还是发白,与众人解释:“幸好段师弟巧遇失散的曲师妹,虚惊一场,此事都怪我。”
曲琳安慰道:“有人暗中使坏,怎能怪师兄?倒是接下来的路程,我们要当心了。”
“说的是,”步水寒想想就怒,“若我知道下黑手的是谁,饶不过他!”
江若虚等人听得莫名,步水寒便将顾平林的分析讲给他们听,众人都吃惊,你一句我一句猜测起来。
两道视线落在身上,顾平林仿若未觉,吩咐甘立:“随我来。”
炼化灵蛛血的事耽误不得,甘立连忙答应,跟着他走进行宫,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