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惊吓的祁琮恼羞成怒,不顾大臣的反对,执意严查京城。
甚至还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将负责保护皇上安全的大内侍卫总管等一干人等都扔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拔萝卜带泥顺带牵扯出了一批人。
祁琮当真是怒得厉害,无论是与此事有无干系,但凡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的,通通都先把人拿下不准任何人辩驳解释。
街道上时常能看到持刀巡逻的人,以皇上遇刺的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了一圈挨家挨户巡查的人。
一时间风声鹤唳,京中人人自危,风气大为紧张。
祁琮还打着为避免刺客尚在误伤官眷亲属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往京中各大官员家门前派了相应的侍卫前去看守。
说是保护,实则上更像是监视。
说到底,祁琮还是信不过祁骁,甚至怀疑此次遇刺一事与祁骁有分不开的干系。
否则在京城的天罗地网里,那刺客是怎么安然无恙的跑脱的?
没有人暗中帮忙,根本就不可能!
钟璃得知后,很淡定的吩咐人将大门紧闭,减少进出。
若非必要,府中的人也不可轻易出去。
至于外边的人怎么查怎么闹,那就跟她没半点干系了。
左右祁骁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他说祁骁查不到霍云起在他手里,钟璃就相信,祁琮是真的查不到。
钟璃本以为祁琮最多随便闹一闹就罢了。
毕竟皇上遇刺这种事情,实在不宜过度张扬,否则极容易引起民间的恐慌。
然而钟璃还是高估了祁琮恼怒之下的智商。
接连查了三日没找到刺客,祁琮大动肝火。
不等过堂审理问罪,直接以纸诏书下令就摘了正在牢狱之中的几人性命,斥令负责调查此事的监察寺官员在五日内查出结果。
若查不出,就要拿监察寺的官员来问罪。
有无辜同僚死在自己前头了,监察寺的平日只晓得喝茶逛街听说书的官员们立马就慌了起来。
当官的慌了,手下人自然也慌。
慌不择路的监察寺官员们像疯了一般四处搜查,甚至不惜胡乱抓捕不相干的人问罪。
只想着皇上借机出了恶气,怒火就不能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而被监察寺选来当做顶罪的幸运儿,就是在京中常年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京城是皇城,千百年的富庶让人心向往之。
可再富庶的地方,也有日子过不下去的穷人。
在京城西边的几处破庙里,便常年住着这样一群居无定所,靠做零工或者是乞讨为生的人。
这种人为宛若浮萍毫无根基,就算是死了十个八个也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监察寺的官员打得一手好算盘,以清查刺客的名义将其中的一些青壮抓走,准备到时若是拿不出祁琮想要的刺客,就把这些人送上去顶罪。
这事儿监察寺的人以前就经常做,熟练又做得很隐蔽,也很有技巧。
按理说,是不会被人察觉的。
可这事儿,最后却被钟璃听说了。
钟璃知道这事儿,是一日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凑巧碰到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子在哭。
她以为是小孩子被管事的欺负了,顺嘴问了一句。
不料小孩子胆子小,禁不起事儿。
钟璃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将知道的都说了。
孩子年纪小,只说得清家中住在破庙的爷爷被抓走,说不清原委。
钟璃听说不少人都被抓了,一时起了疑心,就让紫纱等人暗中去查了一番。
然后她就知道了监察寺的默认操作,气得掰碎了手里的花枝。
听紫纱说起外边的民心惶惶,钟璃的眼底泛着说不出的讥讽和冷意。
“上行下效,皇上如此,底下的官员自当效仿。“
紫纱无奈地说:“听说监察寺的人在破庙那边抓了几十人,也不知这些人最后会被怎么处置。”
钟璃眸光闪了闪,答非所问地说:“我记得,大长公主是会按惯例出门上香的,是吗?”
出门上香,是京中女眷的爱好之一。
到底信不信佛祖庇佑不可说。
可大长公主的确是每月都会准时出去。
紫纱点头道:“大长公主每月初八出门上香,算起来就是明日了。”
钟璃随手将碎了的花枝扔到一边,招手示意紫纱靠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紫纱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将大长公主的话带了回来。
大长公主说,她明日会记得带上自己的铁鞭出门,让钟璃只管放心安排。
得了大长公主这话,钟璃才让洛林去城外破庙找了那些被抓走了亲眷的流民,在其中安插了两个最巧的会说话的,约定了次日行事。
第二日,大长公主和唐国公府的大夫人外出上香的时候,被人当街拦住,跪喊伸冤。
伸冤之人并非一个。
而是一群。
快二十个年纪不同性别不似的老弱孩童跪在了大长公主的车架之前,哭喊自己家人的冤屈。
大长公主心肠软,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
问清楚是监察寺官员胡乱抓人后,大长公主就直接转道去了监察寺问责。
大长公主手里有先皇所赐的丹书铁卷,还有已故的上上任皇帝所赐的铁鞭。
那铁鞭上可打皇亲贵族,下可抽官员百姓。
大长公主拎着铁鞭冲进了监察寺,直接将被关押在牢中的无辜之人全部带走。
把人带走后,大长公主半刻没耽搁,拎着铁鞭就进了宫。
皇上原本就憋气,得知大长公主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庶民跑来找自己的晦气,当即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大长公主却无半点顾忌。
她当着多个大臣官员的面,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末了她充斥着苦涩的质问祁琮,这天下这百姓他到底还要不要疼惜几分,为了个早就不知所踪的刺客,他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祁琮觉得大长公主在挑衅他身为帝皇的尊严,很想当场就把大长公主拿下。
可视线触及大长公主手里寒意铮铮的铁鞭,他又发自内心的不敢。
大长公主这铁鞭可是连他亲爹先皇都抽过的。
他今儿若是一意孤行,保不准也要挨上几下。
挨了大长公主的打,他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祁琮憋着火,好不容易将大长公主安抚好了,旁边站着的大臣们又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大臣们所求与大长公主如出一辙,就是让祁琮折腾了,京中的百姓如今人心惶惶难以自安,实在不利于社稷安定。
祁琮像是被人强行撬开了嘴往里硬生生塞了一把黄连。
吃了满肚子的苦却找不到地方发作。
就算他是皇上,皇上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在大臣的再三请求下,祁琮不得不收回了严禁京城的旨意,改做让人暗中调查。
大长公主心满意足的走了,大臣们想到家门口虎视眈眈的侍卫马上就要撤走了,心里也是满意。
皇上遇刺不可疏忽是不假。
可大臣们的心理感受也是很重要的。
反正皇上如今也安然得很,这刺客查与不查,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