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颜看了一眼旁边的姬元颢,姬元颢会意,冷肃道:“平身,赐座。”
“谢陛下。”
南安侯起身,就有人搬来了凳子给他,他拱了拱手才坐下,倒也没推脱。
坐下后便舒展了口气,瞧着是累极了。
叶欢颜出言:“南安侯赶了几日的路回来,如今又是冬日,这满身风霜的,必是很累了,其实可以先回府与家人团聚,休息一夜明日再入宫请安的。”
南安侯肃穆道:“多谢公主体谅,只是这不合适,老臣归来,自当先入宫拜见新君,何况也还有重要的事情,老臣有些事情想询问公主殿下。”
叶欢颜静静地看着他:“侯爷想问什么?”
南安侯恳切道:“在问之前,可否请公主允许老臣先去皇极殿祭拜两位先帝?两位先帝大丧,老臣未能回来守丧送葬,已然不该,如今回来了,理应第一时间去为两位先帝叩首上香。”
叶欢颜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可也是理所当然,自然不能拒绝。
叶欢颜想了想,道:“那本宫亲自带侯爷去一趟吧。”
“不用劳烦公主,公主遣一人带臣去即可,臣祭拜了两位先帝,再来觐见公主。”
叶欢颜澹笑:“不算劳烦,侯爷对大启劳苦功高,应该的,何况,本宫也好些日未曾去敬香了。”
说着,不等南安侯说什么,侧头对姬元颢道:“陛下,你先忙你的课业,就不必一起了。”
姬元颢颔首:“好。”
叶欢颜这才站起来,让月影搀着她往外走去。
南安侯扫了一眼她厚重的衣裳都遮不住的肚子,眼神讳莫,隐有忧虑。
微微叹息,跟上。
皇极殿还是有些远的,又是冬天,叶欢颜倒也不怕走动一会儿,可瞧见南安侯掩不住的疲惫憔悴,年纪也大了,便让准备了轿辇,南安侯第一次在宫中坐轿辇,挺受宠若惊,推脱了几次才勉强坐着。
过了会儿,到了皇极殿外面。
叶欢颜带着他走上台阶,进了庄严沉肃的皇极殿。
皇极殿里供奉着的只有历代帝后,其他人是没有资格被供奉在这里的,便是皇室的其他人,也都在宗庙的祠堂之中。
这里时刻都有人打扫和守护,不仅不间断的燃着香火,还点着长明灯,四面挂着历代帝后的画像和经幡。
南安侯瞧见姬沉和姬珩的遗像和牌位,浑浊的老眼顿时红了,嘴唇哆嗦,立刻上前分别叩拜,上香,甚是热切虔诚,如拜神祇。
叶欢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疑虑也消散了许多。
等祭拜完了,南安侯便吃力的起身,人比刚才颓然了几分,咬彷佛嵴背都佝偻了些。
他看着叶欢颜,拱了拱手,道:“臣有些话想问公主殿下,既然都在这里了,臣可否当着大启历代帝王的灵前询问公主?”
“可。”
南安侯直视叶欢颜,如同拷问:直接询问:“公主殿下可会危害大启?”
“不会。”
南安侯沉声问:“公主何以证明自己真的不会?陛下乃是公主与胤太子之子,而如今胤太子人就在大启,且沾染大启内政,公主又怀着胤太子的孩子,如今大启的将来,只在公主一念之间。”
“都说女子出嫁从夫,公主对胤太子情深,老臣库尔有耳闻,听闻两位先帝的崩逝,皆与公主对胤太子的情深有关,焉知公主不会有朝一日贯彻了从夫之说,不顾大启百年基业,让大启沦为他国附属?”
叶欢颜之前就知道南安侯对这些的不满,还以为他回来后会以别的方式发难质问,暗中搅弄风云,起码也不会明着与皇权对立。
没想到这才刚回来,就直接问了,虽然如此诘问颇为不敬,可侧面说明其坦荡忠直,更彰显其一心为国,这倒是让她放心不少。
或许之前真的是她多虑了。
叶欢颜也诚挚道:“侯爷让本宫自证,本宫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如何做,若说,怕是说得再多也都是空口无凭,今日在这里,当着列位先祖的面,本宫只要告诉侯爷一句话。”
“本宫乃大启璇玑公主,乃姬氏血脉相承的女儿,受封公主受命监国,身为其位,生死不负,侯爷信与不信,随意。”
南安侯点点头,问:“可若有一日胤太子会对大启不利呢?公主又该如何?陛下又该如何?”
“他不会。”
“公主何以如此认定?可知人心莫测?”
叶欢颜坚定道:“他以后不会是胤国太子,也不会是胤国皇帝,而他的儿子已然是大启帝王,本宫亦是大启最尊贵的公主,所以他没有理由会对大启不利,只会护着大启。”
南安侯道:“公主所言,只是相信他不会,可老臣问的是,若有一日他会对大启不利的前提下,公主和陛下何以自处?”
既然南安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叶欢颜毫不迟疑的给了他:“若有这一日,姬欢颜以死谢罪,陛下退位,如何?”
南安侯还想问那元决又该如何,可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再问了。
其实已经够了,他已经信了,也安了几个月来都忧虑的心。
叶欢颜定定望着他:“既然侯爷问了本宫这些问题,本宫也都回答了,那如今本宫也有些事情要问侯爷,希望侯爷当着大启列位先祖帝后的面,如实回答。”
南安侯拱手恭敬道:“公主有话但请明言,老臣必将如实作答。”
叶欢颜一字一顿的问:“你……可有叛国?”
本来之前没想过直接问的,可是既然如今都把话说到这里了,自然就得问了。
南安侯勐地抬头,惊惑不解,赶忙追问:“公主此问何意?老臣怎会叛国?这……从何说起?”
他一生尽忠爱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启南方的安稳,这样的质问于他无异于是一记天雷砸在心头,惊得他声音都哆嗦了。
叶欢颜看着他的反应,垂眸想了想,直言:“南安侯可知,你的女婿明怀善,乃是北靖安插于我大启的暗探?”
南安侯惊愕不已:“什么?这……这怎么可能?怀善怎么会是……”
叶欢颜眯着眼审视他:“南安侯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