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颖面色微动,旋即立刻侧过头去,否认道:“公主想多了。”
叶欢颜道:“我有没有想多,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起来,你确实是个心性良善宽厚大度的人,许多事情你都不计较不在意,可那不过是因为你心里清楚自己在意什么,你只在意姬珩的心里有没有你,想要他心里只有你一个。”
“只要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能忍,把自己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因为你知道,他需要的是这样的妻子,至于你自己本来是什么样的,你怕是早就忘了,而他,应该也不记得了。”
上官颖微微攥紧袖口,似乎是被说到心里去了,所以面色有些僵硬苍白。
她几度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之后正要说话,叶欢颜先一步有开口了。
“他心里是有你没错,可对于他来説,你并非不可失去的存在,因为在他的心里,很多人很多事都比你重要,这些你其实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了吧,也做好了理解他的准备。”
“可是你当年应该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冒出一个我来吧,我就一直很好奇,作为他的妻子,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不如他的妹妹,甚至他为了迁就我纵容我,一再的委屈你的时候,你真的对我没有不满和恨意么?”
“我……”上官颖张嘴想否认没有,可对上叶欢颜这样彷佛看透一些的目光,没有两个字却说不出来了。
若说没有,或许连她自己都不信吧。
“你一直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要理解他,要做他的好妻子,帮他分担替他包容,久而久之,你自己都信了自己不在意不怨恨,可是人心就是这样,你再宽厚善良,也都只是个人而已,怎么会不恨呢?”
“这不,你刚才不就是触动了埋藏在心底积攒了多年的不满与怨怼,所以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可是你不敢,你知道你一旦杀了我,或者哪怕是伤我分毫,他都不会原谅你,你这么多年的一切努力,便会化为虚无,你在他心里的那点分量,也将荡然无存。”
上官颖听不下去了,在叶欢颜说完后,立刻道:“公主应该是病了几日,有些神志不清了,都胡言乱语起来了,我还得照顾陛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刚转身,身后传来叶欢颜冷凝的声音:“放我离开这里。”
上官颖微微侧头,严声拒绝:“公主找错人了吧,把你关在这里是陛下的意思,也只有陛下……”
叶欢颜打断她:“你如果想,自然是有办法的。”
上官颖愣着许久,转过来,半分笃定又半分狐疑的看着叶欢颜,微眯着眼:“所以公主重伤陛下,其实是为了让他陛下昏迷不省人事,好让我放你走吧?”
叶欢颜没否认。
因为本就是这样,她也不怕上官颖猜出来,若是姬珩人好好的,她是不可能走得出去,所以,只能让他倒下。
上官颖原以为叶欢颜只是恨姬珩想要泄恨才会伤了他,没想到竟然是一步棋,她心头懊恼至极,当即道:“即便是有,我也不会帮公主,我是陛下的妻子,只顺着陛下的意愿行事,这一点公主刚才不是自己都说的很明白了么?”
叶欢颜直直的看着上官颖,不带情绪的缓缓问道:“如果再有下次,我的刀可就不会偏了,上官颖,你想他死么?”
上官颖难以置信:“她是你哥哥,你怎么能……”
“他不是!!”
不等她说完,叶欢颜就忽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咬牙重复道:“他不是我哥哥!!”
上官颖愣愣的看着她。
叶欢颜彷佛用尽了力气,咬牙切齿的道:“我没有哥哥,他也不配做我哥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他当成过我哥哥,对于我来说,他只是一个让我夫妻离散骨肉分离的仇人,他毁了我的一切,把我步步逼入绝境,让我这么多年生不如死,我没有这样的哥哥。”
“我所谓的亲生父亲,亲生哥哥,其实都是假的,他们就像这世间最极致的魔鬼一样,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我,笑着把我剥皮抽筋,为了他们那些执念和不甘,不顾我的意愿,一点点的把我摧毁殆尽,把他们自以为是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让我活成他们的木偶,这样的血亲,就是我毕生最大的噩梦!”
上官颖被她的这些话震惊了,难以置信:“可他们也是疼你的啊,他们对你的那些好,难道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了么?你就只记着这些不好的?对他们也只是恨而已?就没有丝毫的感念和心软么?”
在她看来,尽管姬沉和姬珩做的事情有一些是伤害了她,可是对她也是真的好到了极致,她以为,就算是恨,也不该全是恨才对啊,可听她的话,彷佛也只有恨……
这……
叶欢颜蓦然笑了起来,笑的讽刺自己,俨然听了笑话一样,可笑着笑着,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好?是啊,他们对我真好啊,所有人都这么觉得,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差点信了,可他们所谓的好,问过我想不想要了么?没有,从来没有问过我一声,你觉得他们对我好,可你知道对我来说,他们的好是什么样的么?”
“就像是往我的心口上插一刀,伤的血肉模煳,再给我包扎上药,只要伤口愈合了就行,里面留下什么样的窟窿和伤痕都不重要,这样的好,你要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上官颖登时哑然,怔怔的看着叶欢颜,其实这么多年,她看过叶欢颜发疯的样子,可如今这样极尽痛心悲凉的模样,她第一次见。
也是第一次,听叶欢颜说这样的话,往常那些愤恨和气急的情况下说的那些话,都可以当做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说完了,慢慢的就过去了,可这一次,彷佛不是了。
这些,就像是她埋藏在心底积攒了这么些年,如今彻底剖露出来一样,再没有任何余地了。
叶欢颜笑着,寂静的苍凉和讽刺:“你看,连你也不会想要这种好吧?这么多年,你一直看着这些事情,每每都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彷佛都能看得明白,意图从中周旋缓解我们的关系。”
“可是上官颖,你只是理解他们,却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过我是什么感受,你又凭什么用你先入为主的偏颇,来谴责我的所作所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