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季落毕竟是个心大的,从小受到的教育讲的都是什么:你只需要关心重点。其他不重要的, 或者自己不能控制的, 或者改变不了的,就不要浪费一点点心思去在乎或烦恼……这种理论。
所以季落一看手机黑屏,再按几下开关确定它暂时活不过来了, 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充电不再管,换好衣服下楼吃早午餐。
顺便拎起网球拍——好东西, 不用白不用。
到餐厅时正好碰见宿醉起床的宫祺安。
阳光少年此刻也不免神情恹恹, “……”
季落瞅他那样, 乐了, “你怎么一副死了的样子啊。”
宫祺安眼皮都抬不起来, “你怎么还没死?”
季落大大咧咧坐他对面:“我怎么也不会喝死。怎么,你喝多了?那么点就不行了吗?”
此话不假, 宫祺安是全场喝的最少的,喝得多的那些还没爬起来床呢!
宫祺安按着眉心, “我这不是还行吗?要是不行,就会像那些人似的, 现在都看不见人影。倒是你……”
顿了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复杂地瞧了眼季落。
季落被宫祺安诡异的目光瞅得不舒服,“这么看我干嘛?”
思绪一转,是想到自己的考拉形态了!
顿时尴尬地‘咳咳’几声,说:“好了, 昨晚的事,你只要不说出去,我们就还是好哥们,ok?”
宫祺安想的和季落明显不是一回事!
他在想季落对简凌黏黏糊糊的样子——当然不过无论如何,都差不多是一件事,所以他问:“怎么,还不能说了?”
你们不是订婚了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季落想着:我抱你什么的还是拉倒吧,怪丢人现眼的。
于是季落捂起眼睛:“被……同学们知道,不好!”
宫祺安翻了个白眼,“好吧。”
啧,狗男男。
这才正式开始吃饭。
为了让宫小朋友闭嘴,季落还特别贴心地帮他多拿两个鸡蛋,“给,多吃点蛋白,待会儿训练体力好!”
宫祺安本来以为季落说的训练是网球集训。
毕竟他拿着新球拍。
但直到两人一起走到球场附近,季落把球拍什么的往草地上也丢,开始拉伸,并说:“宫祺安,10km先,let’s go!”
宫祺安一愣:“啥?10km?为什么?”
热身也就5km。
季落:“训练,训练!”
那双桃花眼迎着日光,瞥他一眼,像是看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似的:“怎么,世家训练你也没经历过嘛?”
听见‘世家训练’四个字,宫祺安情不自禁一哆嗦。
“怎么……你现在开始训练了?”
“嗯哼。”季落点点头,想着和徐教官商量好的计划,“先10km,然后一小时抗阻,再执行网球队的集训吧。那些人不是还没起床么?”
宫祺安哑了,“季落,你不是从小学开始就不练了吗,现在搞什么。”
“现在开始恶补。”
季落已经开始活动身体,“据我所知,你也要继续练的哟,直到20岁是不是?正好我们搭伴,开始!”
季落先一步跑了出去,还头也不回地勾勾手指,“不赶紧的我告诉徐教官了啊,听说他和教你的教官也认识!宫祺安,别磨磨唧唧的,又不是小姑娘,还怕等会儿的网球练习?”
宫祺安:“……”
我觉得季落疯了。
等下网球训练是5km热身再加上1小时抗阻,再加上3小时打球。
你说我怕?呵呵。
宫祺安毕竟是从4岁开始进行世家训练的,还是个非常健康的运动少年,无论如何都比细胳膊细腿的季落厉害。
四大世家的每个孩子都经历过魔鬼练习,他习惯了也不怕。
因此两个小时过去,宫祺安还像个正常人似的,除了额头有点流汗以外,大气也不带喘一下的……
与他相对的,季落快累死了。
宫祺安好笑地说:“刚想夸你猛,怎么真练就原形毕露啦!”
季落扶着树:“……我这不还在练呢吗!休息休息,中场休息……服务生!麻烦把菜单拿来,我们两个午饭在这里吃,就要两份……鸡胸肉能量餐吧,再加一个果盘,谢谢,送到这里就行。”
看他这副惨样,还知道补充能量,不暴饮暴食,宫祺安点点头:“啧,下午高彼安和季柏池他们来了,你要是跟不上可就丢脸咯。”
“不可能。”季落慢吞吞地靠着树坐下,“我能坚持。”
“这么拼,很好。”宫祺安说,“看来季伯伯以后也不愁了。季家也不怕被别人欺负哈哈。”
“……少废话。”
季落懒得看他。
两个人一个靠着树,一个躺在草坪上吹风。
过了一会儿,季落突然问:“你是还有个哥是吗?”
“对啊。怎么问起这个……不是,你怎么一副才知道我有哥的样子啊?”
唔,因为之前我也没在乎,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但季落当然不会那么说:“我就是好奇,我不是独生子嘛!不知道有亲兄弟什么滋味。”
顿了顿,季落貌似不经意问:“难道不会觉得有竞争关系?”
宫祺安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然笑笑:“你是说家族企业的事吧。我和我哥关系还挺好的,没什么矛盾。”
潜意思就是不会有分割家产的烦恼。
季落不以为然,只觉得宫祺安还没长大:“古代抢皇位皇子都能杀兄弑父,你们还没各自成家,怎么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这么有自信。”
宫祺安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是,但我哥毕竟是我哥。我们家就我们兄弟两个人,怎么闹都是一家人。”
季落不置可否。
少年,你是还没经历过群龙无首,再被乱七八糟的亲戚围攻的场面!
万一那时候你哥再从内部捅一刀,啧啧……
宫祺安顿了顿,继续道:“除了爸妈,世界上也就我俩最亲了吧?所以要是按你说的,窝里斗什么的……首先我不会和我哥斗,如果他想要什么的话,我就全力辅佐配合他就好了。”
说到一半,宫祺安沉默了一会儿。
季落也没答话,他是独生子,没考虑过这种亲兄弟相处的细节。
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好奇了。
季落:“他要是和你斗呢?”
宫祺安抓起一把青草。
“说了我不斗的,我会给他。”
季落抿起嘴角,“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你存在,就是威胁。”
宫祺安把青草‘唰’地扔上天空。
“但人毕竟是社会动物,是有感情的,如果没有真感情的话,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太多矛盾,目标一致联合对外……他是我哥啊,我愿意相信他。如果他哪天捅我一刀……”
顿了顿,宫祺安笑着说:“那我也心甘情愿被捅。然后我还会问他,这是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前奏。”
季落不说话了。
他想到了季凌。
以前,季凌把他家的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一开始竞争对手还小看他,说一个区区二十岁的小崽子会干什么?
结果这些人因为轻视,就被季凌趁机收拾得哭爹喊娘。
没用多久,季凌就将季家的产业扩张,再过一阵,他果断而利落地把同行打得节节败退,而且,曾经想要分季家蛋糕吃的对手,一个个地被季凌狠戾的手段碾压的渣都不剩。
后来圈里圈外人都知道季家不止有季落,还有季凌那么一个人。
他虽然姓季,但他其实跟季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如果有人能把他搞定,那就能把季家整个吞并,收入囊中——
因此,无数人明争暗抢,想把季凌要走。
他们开出令任何正常人都无法拒绝的价码给,并承诺无比厚重的条件给,只为了将季凌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吸引他离开季家,投入自己麾下……
这些事季凌没说过。
但季落都知道。
那一段时间里,每次知道有人去找过季凌的时候,季落都会在当天晚上主动问季凌,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他为数不多主动找季凌的时刻。
但每次男人都一如既往地简单回复:没有。
季落想给他机会坦白,不管对方给什么条件也好,开了什么价码也好。
因为这是关于季家产业的重要事项,季落必须在乎,所以他想亲自……亲自从季凌嘴里听到他的答案。
想要一个,他明确的态度。
但季凌从不解释。
后来季落也不问了。
只不过是让季凌把最重要的几项决策权交回自己手里而已。
想到这里,少年耳边不免浮现出以前偶尔听狐朋狗友说的某些话。
“你们看季落每天多潇洒啊,真不怕季凌把他家集团上下全部控制吗?”
“季凌那种人物,我爸都说了,太可怕!他在季氏工作了那么久,全集团上下不听他命令的,全被他劝退或辞退了!只手遮天,不留情面。反对的他的人……就连那种在季氏工作了一辈子派系十分强大的老一派都没放过……”
“只要他想,季氏,总有一天……嗨。”
“没准是在筹划什么大动作呢!毕竟季氏盘那么大,资产那么多,他总要耗时摸清楚所有势力,只要有一小撮还支持季落的,那他也不好动手。”
“毕竟股份还在季落那里。”
“对,以他的性格,是要把棋盘的布局全布好,再让对手自愿往里跳……”
“你们看,季落现在不就是心甘情愿的让他管事吗?”
“嘘……如果他真的……到那时候,季落……”
……
……
季落冷哼一声,撑着酸胀的腿慢慢站直,心里在想这些事情。
可能宫祺安还是太小了。
他才十七岁,也没有经历过重大的人生变故。
感情只是一方面。
当巨大利益来袭,有多少人能挡得住绝对的诱惑。
亲人?亲人又算什么。
一切安好时他们附庸谄媚,可出事时,表面对你温和亲切,背地里,只想着怎么把你手里的东西大肆抢走,占为己有!出卖家族企业机密,与外人联合反捅一刀,他们为了自己,什么事干不出来?哈哈哈……
……
宫祺安好像想明白了人生大事似的,感叹道:“季落,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不好吗!干嘛这么悲观?”
季落不再想了,只瞥他一眼,淡淡道:“幼稚。”
说完,他拿起宫祺安的手机打开斗蛐蛐tv登录账号。
“我手机没电在房间,借你的用用。墨镜戴上,我要直播了。”
宫祺安瞬间站直,同时在直播间开启的时候说:“你羡慕嫉妒恨?唉可怜,不成你赶紧结婚吧!结婚成家顺便叫叫他哥哥,唔,虽然是情趣,不过也差不多嘛!”
季落:“噗——”
简凌根据手机提示进入直播间的时候正巧听到这句话。
这是说什么了?
结婚,成家,叫哥哥,情趣,羡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