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出去传话。
不多时,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进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比起美,说可爱更为合适,一张有些肉感的圆脸,细长的眉,大大的杏眼,眼眶还有些泛红,想必是哭肿过。
皇帝不由就想起陈海的那句“小主原本就是御膳房的”,看这模样确实像是厨房出来的,各宫里其他的宫婢没这么胖乎乎。
放眼后宫,有一定品阶有一定地位的妃嫔,没有一个是这种类型的,皇帝不由有些疑惑,当时自己是觉得她很特别呢,还是真的喝醉了呢?
她和薇然也没有半点共同之处。
“奴婢给陛下请安。”安兰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皇帝行礼,她这么低的位份,愿意抬举的称呼她为小主,实则跟奴才没有太大区别,尤其是在皇帝完全将她抛之脑后的前提下。
原以为被封了芳仪,就算谈不上大富大贵,小日子也应该是好的,可是回想这一年来经历的心酸苦楚,她是没法子了才硬着头皮来求陈海。
刚入冬那会儿陈海感染了风寒,安兰便拿出自己御膳房的看家本事,熬了药粥去,这是卖了个人情,今日又是一阵好哭,才哭的陈海心软。
反正她是铁了心了要让皇上再注意自己一回!她还这么年轻,才十七,不能半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过下去吧,当初她能攀上芳仪的头衔也是因为……
“陛下,奴婢的手艺您还喝的惯吗?若能得到陛下一丁点笑脸,奴婢也就值了。”安兰仍跪在地上,抬头与皇帝对视,居然并不胆怯。
这是个胆子大的,而且说话也直率,并不那般婉转知礼,却更突显出与众不同。皇帝被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哦,除了长得圆圆的,那碗好喝的参汤也是她做的。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陈海,陈海立马会意,把安兰给扶起来。
皇帝道,“你是主子,不必以奴才自称。”
安兰很直白的回答,“若是能侍奉陛下左右,奴婢愿意当奴才,倒不稀罕当什么主子。”
皇帝静默不语,半晌,缓缓笑了。
他朝安兰招招手,安兰小心的上前,皇帝握住了安兰的手腕,如玉般白皙柔嫩,这便是少女的优势所在,皇帝目光深远,又想起了从前。
薇然也有过这样的年纪,可爱烂漫,洁净无瑕,他当年拉着薇然的手,感觉就像此时拉着安兰一样,心思微动,皇帝对陈海道,“今日宫宴上,加个位子吧。”
安兰内心一阵狂喜,但表面上还是尽力端着。
自己这是成功了?
不但被皇上注意,还在宫宴上有了位子,虽然知道这位子可能很远,很偏,但这就是个好的开始,皇上心动了,不会只垂青她一回的。
她或许不能变成贵妃,可是也不会再紧紧局限于一个小小芳仪了,其实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丢弃这个头衔,想到去年宫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就恶心的想吐。
若不是上天给了她一个机缘,她当时就一头撞死,绝对不苟活,可是上天偏偏给了她希望,没错,都是天意,老天都在帮她!
“芳仪小主,恭喜了。”陈海把安兰送出去,待会儿宫宴,皇上是要与皇后一起入席的。
安兰摘下自己的耳环,塞到陈海手里,陈海立马推脱,“奴才不是因为这个,才要帮小主你的。”
“我知道,可是仍然感激公公,还望公公收下这点心意。”安兰有野心,也不是蠢货,陈海在皇帝面前得脸,自己不会只用到他一次的,白帮的忙无法长久,必须得有付出!
陈海闻言,觉得安兰就和自己的孙女一样,如果自己有孙女的话,就希望像这样可爱烂漫,于是点了点头,便收下了。
“小主赶快回去收拾一下吧,老奴尽量把你的位子安排的陛下能看得到。”皇后若是知道自己威逼利诱都无法说动的陈海,却能被一个小小的芳仪拉拢,绝对能气死。
夜深了,宫道上一排排红色灯笼,随风轻轻曳动,仿佛凛风也有了暖意,总算有了过节的气氛。
贺云婉被皇帝召走,沈清晗乘轿撵独行,远远看到未央宫灯火通明,青黛才扶她下撵,沈清晗余光便见着宫殿的右侧,有一道素色身影。
“小姐,您去哪儿?”青黛见沈清晗一脚迈上了台阶,却突然又收了回来,有些惊讶。沈清晗拢了拢斗篷,来到那素色身影旁边。
在这隆冬时节,砖石的缝隙中居然钻出了一棵小草,羸弱的苍翠,荣佳瞧的出神。沈清晗不识得荣佳长公主,却能看出她的气度,自骨血里生长的高贵,由内而外散发的从容坚定。
沈清晗于是问,“贵人在这儿干什么?”
荣佳这才发现自己被人围住了,瞧了眼沈清晗,她同样也不认识沈清晗,淡淡起身,回答道,“来时经过御花园,露水湿了衣裳,婢女已经去拿了,本宫在外面等。”
听她自称本宫,沈清晗还在想这是哪位娘娘。
荣佳仿佛读到沈清晗的心声,自我介绍道,“我是荣佳公主。”
沈清晗心道一声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荣佳长公主,她的名气很大,却鲜少露面,所以知道的多认识她的人却少。
沈清晗欠身道,“长公主万福。”
“公主,奴婢来了!”醉月慌慌张张带着衣服从侧门过来。
沈清晗这才想到,“您是自己走来的?”
“嗯。”荣佳答应一声,不卑不亢,并不因没有轿撵而自惭形秽,“本宫先去更衣了,二位请便。”
每个宫都有侧殿,可供主子梳洗,说着话,荣佳和醉月便走进侧殿。
沈清晗回味了一下方才的对话,对于这位长公主,印象染上几分钦佩。
“小姐,该入席了。”
“好。”沈清晗和青黛一起踏进未央宫,看向沈将军的筵席。
沈定山正在同人说话,紫衣身影仿佛感应到有人到来,衣香鬓影,隔着人流,那双眼睛朝她看来,一刹那,暗淡了周遭所有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