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祖母便等着喝你的喜酒了。”老太太笑呵呵道,还满心觉得自己打了盘如意算盘。
古话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未必全对,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头的消息并非全精通,却还总以为自己凭借经验智慧,能够掌握一切。
人一旦自负,那便和祸到临头没有区别了。
沈老太太不知道,在她费尽心思准备丰厚礼单的时候,此刻的张家,已是鸡飞狗跳。
张唯清被罚跪在祠堂里,已经有一个时辰。
母亲吕氏站在一边,声色俱厉,“张家供你吃供你穿,当个眼珠子似得把你心疼大,你如今翅膀硬了是吧,你便这样忤逆我的命令了是吧!”
“母亲说的对,张家把我养大,却就是要把我卖出去换荣华富贵的!”张唯清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因为跪的双腿发麻,脸上也没有血色,却是写满了倔强。
吕氏见状,拿起竹条就是对着张唯清的小腿一顿抽,“你还敢说!你还敢说!你这丧良心的东西,你便是这样报答生育你,哺育了你的父母的?”
张唯清疼的眼睛都红了,却攥着裙角,一声不吭,也不皱眉,更不妥协。
这时那张妈妈凑到吕氏耳边,嚼了半天舌头,吕氏质问道,“你和沈清晗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交情?她难道跟你说了什么?”
张唯清道,“此事与她无关,是我自己不要联姻的,我早就在想了,我被生出来,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要去成为货物被父亲卖,又成为宠物被男人豢养的,我也有我的想法,我要当个人,堂堂正正的活!”
最后几句,已是激动成哭腔。
整天像个小丑一般,在人的监视下,去到外面给人展览,就和江湖杂耍中的一些猴子一样,这种生活她受够了!
“就算是被豢养,豢养你的也绝非等闲之辈,你父亲为你安排的亲事可是与丞相之子,你知道那左集有多优秀?一表人才,又文韬武略,多少人想当他笼子里的鸟儿,他都看不上!”
吕氏想不通自己的女儿如此聪明,却为何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然而张唯清更不懂,母亲怎么就非认定女子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庸,难道跟着个身份高的主人,便是正确的,值得骄傲的了吗?
“反正我不嫁,要嫁你嫁。”
吕氏差点没被这句话给气死,拿起柳条又要抽,张妈妈赶忙在一旁阻拦,“夫人,可不能再打了,再打要留下印子,明日里被左公子瞧见可怎么好。”
吕氏愤愤的看了张唯清一眼,在她面前扔下《女诫》和《内训》,“你在祠堂好好反省,丫头们,看着你们主子把这两本书背完,背完才许回去睡觉!”
吕氏走后,丫头们心疼张唯清,擦着眼泪劝道,“主子,您就听话吧,您在这里跪着,也改变不了夫人和老爷的心意,您跪到明天一早,也还是要穿好衣服,去见左公子的呀。”
张唯清跪到双腿发抖,只能木然的锤着自己的身子,却是执拗的死不求饶,扔开丫鬟递过来的书,面无表情的盯着祖宗牌位,问心无愧。
一直到第二天,当吕氏再来祠堂时,她已经虚弱的连呼吸都很弱了,仍直直的跪着。吕氏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的火,让丫鬟们把女儿扶进闺房,好好歇着。
“你命好,左公子今日奉丞相之令出城去了,见面之日也改到他时,最近几天你好好调理身子吧,也好好想想道理。”
张唯清抿着嘴,眼角忍不住掉出一滴泪来。
吕氏的心也是肉长得,哪有当妈的不疼女儿,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张家女人的宿命,就连她不也是要眼睁睁看着夫君娶了一房又一房妾侍。
张唯清还算是有福气,那左集听说品行端正,并不贪好美色,所以就算没有爱,想来,张唯清也是能过得不错的,至少会比自己好。
当年张唯清出生,一听说是个女儿,夫君立刻就拉长了脸,后来又说,如果她要保全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想法设法教育好这个女儿。张家不留无用之人。
所以,今日所为,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夫人,沈将军府派人求见。”下人禀报道。
吕氏脸上满是怀疑,“沈家来人做什么?”
当彩嬷嬷带着长长的礼单站在吕氏面前,笑着带来老太太的意思的时候,吕氏才有种恍然大悟,可是眼神,也冷的像淬了冰一样。
“夫人,我们家二少爷对张小姐是真心实意的,还特意去求的老太太,我们老太太拿了最好的东西来,目的就是给您看到我们沈家的诚意。”
老太太确实下了血本,照吕氏看,这份求亲的礼单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
“嬷嬷,你们家二少爷,听说在翰林院任侍书?”言下之意,一个小小的侍书,也敢求娶我的女儿。
彩嬷嬷脸上有些尴尬,却也早就想好了说辞,“保剑锋从砥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将军的意思是,男子要想有建树,也是得有自己血性的,这才安排了底层的小职务让他先自我磨砺。”
吕氏冷笑。
说得好听,难道不是沈安西臭名远扬,想谋高职也没人要吗?
“夫人,我家二少爷虽然算不上极好的,却也在努力呀,何况婚姻之事,感情不是也很重要,我家二少爷与贵小姐,是有缘分的。”
听到这里,吕氏的脸才微微变了颜色,张妈妈是说过的,花灯展那天沈安西无意中救了唯清,而沈清晗又见面与她不知嘀咕了什么,昨日唯清那般叛逆,不会是……
“嬷嬷,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可京城谁不知道,你们沈家二少爷沉迷酒色,曾经是花楼常客,还差点欠钱赖账,被人追打,闹出天大的笑话,而我家清儿冰清玉洁,自幼得谆谆教诲,京城美名扬,你稍微想一想,觉得这俩人能般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