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沉郁地盯着沈安西,盯得他后脖子发麻,却还是梗着脖子抬着下巴,一脸的高高在上。
“看什么看?你个下人,竟然还敢瞪主子,当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去喂狗。”
沈安西的起床气,在一通叫骂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凌风不动如松,等他骂累了,也不跟他多解释,轻挥了下手,便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下人走过来,一人捉住沈安西的一条胳膊,强行压着他换上了粗布短褐。
“你们这些下贱的人,放开本少爷!沈清晗呢?叫她过来,敢这么整小爷我,看我不弄死她……啊!凌风,你干什么?”
沈安西被忽然勒紧的腰带给痛得大叫,一抬头,就迎上了凌风不屑冷漠的双眼。这个该死的凌风,竟然敢这么看他,他好歹是跟沈定山出征过的沈府二少爷,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动手动脚了?
沈安西双眸鲜红,死死瞪着凌风,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二少爷,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大小姐如今是舞阳公主,你辱骂她,不就等于是在骂皇上?好好掂量一下,这份罪名有多重。”凌风平淡地说道。
“笑话!不就是一个被封的公主吗?又不是皇上亲生的公主,她真以为自己的脸面有多大呢,要不是你们给她脸,她还敢作威作福?怕是连叫都不敢叫一句吧。”
沈安西从两个汉子手里挣脱出来,讽刺地哼了一声,动手就要脱下这一身粗糙得不像话的衣裳。
凌风不动声色,“二少爷若是脱了,后果自负。”
“自负个屁?都给我滚!”
沈安西直接上手扯开腰带,才扒拉开衣襟,就见眼前一道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就要躲,却没能躲过,被一记手刀给劈晕了。
等他再醒来时,好一阵头重脚轻,一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就忍不住大骂了一句:“沈清晗,你死全家吧!”
合欢居的老鸨正摇着团扇,笑眯眯地围着他转悠,听见他骂人,当下就用团扇抽了下他的脑袋,佯怒道:“你这混小子,舞阳公主也是你能骂的?”
沈安西死死地瞪着她,咆哮道:“死老鸨,还不快放我下来?”
他被吊在合欢居的门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少人围着他指指点点。身为将军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尊贵”二少爷,他几时受过这种难堪羞辱?
沈安西现下撕了沈清晗的心思都有了,却也不想想,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辱骂,凌风不会这样对他。毕竟沈清晗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专门为了羞辱他才这样做。更深的含义,还需要沈安西自己去理解。
“放你下来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们合欢居洗三千个盘子。”
沈安西怒到极致,直接喊破了音:“你做梦!我死也不会洗的!”
他可是堂堂将军府的二少爷,金尊玉贵,别说五指不沾阳春水了,就是洗漱都有丫鬟替他擦脸。
老鸨十分遗憾,“那就不好意思了,沈二少爷,你打坏了我们合欢居那么多东西,价值五千两呢。要你洗三个月盘子已是便宜你了,若我告到沈将军那儿去,指不定你往后就不是沈家的二少爷了,而是被扫地出门的一条哈巴狗。”
“你胡说!我爹不会赶我走,他绝对会替我还了这五千两。”
“你说了可不算,毕竟这京城里谁人不知,沈大将军可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休说沈定山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就是他在知道萧姨娘跟人鬼混生下了沈安北之后那说赶就赶的性子,还有萧姨娘据说是服毒自杀的事件,无一不让沈安西感到毛骨悚然。
他忽然间觉得,沈定山真有可能会把他扫地出门。毕竟他已经失去了萧姨娘和沈清雅,就连昨夜老夫人说着要找沈清晗理论,到最后也没有去找,足以可见沈清晗如今在将军府的地位。
“哎哟,这日头真烈,我可受不住了,先回去歇着乘凉。沈二少爷,你就乖乖吊在树上吧,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来洗盘子了,就喊一声,我再来找你。”
说罢,老鸨就扭着腰,往合欢居里面去了。
沈安西咬着牙,浑身倒吊在大树上,树枝间浓密的枝叶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却挡不住这些围观人的闲言碎语。
“都说这沈将军府上宠妻灭妾,是个典范。今日一见,果然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沈将军也不过问一句,就把庶子给吊在了这里,看来沈将军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那还用说,咱们沈将军是出了名的宠妻宠女儿。当年若不是沈家老夫人非要把一个姨娘塞进后院里,只怕现在将军府都没有庶子庶女,只有正妻嫡生的嫡子嫡女。就像那刘大人府上,可不就只有一个嫡女吗?”
“刘大人是朝廷重臣,出了名的一身正气。听说刘大人还跟二皇子结了亲呢,过几日刘小姐和二皇子就要成亲了。”
“哎,哪有那么顺利?你没听说吗,刘小姐病倒了,宫里头也愁着呢。”
“是吗,我竟不知……”
沈安西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一早上没吃点东西,又被倒吊着,血液倒流往头顶,让他说不出的难受。树桠间漏出的刺目阳光,在他眼里漾出了一圈圈的光晕,明黄而圣洁,看得他头昏眼花,眼皮沉重。
“来人啊……我洗……我洗还不成吗……”
这一幕被沈清晗看在眼里,令她不由得勾唇一笑,好心情地放下车帘,坐在软绵绵的坐垫上,指尖轻扣着膝盖,有节奏地张弛着力道。
“青黛,你去送十两银子给老鸨,跟她说,把沈安西放下来,给他安排一顿好点的早膳。”
青黛不问其他,应下了便走。凌风却是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您为何要对二少爷那么好?”
要知道,沈安西不过是个庶子,且跟她们栖霞苑一直都不对付。即使萧姨娘和沈清雅都走了,他也还是宜兰苑的人。
沈清晗扬着一抹疏淡的笑,语调似乎是在喃喃:“直到如今,他也没害过人,让我先试试他的心性,若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