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只脚往他肩上猛地踩了下。
他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整个人歪倒在地。
一道好听的女声从他头顶落了下来:“你是……逃兵?”
巷子里黑漆漆的,他看不清此女的面容。但仅凭这声音,也断然丑不了!
“什么逃兵,那种地方,我不逃就是一个死!”他身体动弹不得,躺在地上辩解。
刘月瑶嗅到这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再加上他说的话,心下突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快说,你从哪里逃回来的?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逃兵哼了声,你不是骂我逃兵嘛,老子不告诉你!
刘月瑶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腿上,踹得那腿骨都要碎了。
那人吃痛,哎呦一声,忙求饶道:“我说我说,姑奶奶你别踹!”
这姑娘是吃铁长大的?力气真不小!
然后,也一五一十把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刘月瑶这才知道,南面的南蛮子一直蠢蠢欲动。但又忌惮驻军,一直没有明显的动作。而最近,有一股邪教势力潜伏进了南面,并跟南蛮子勾结,试图在两国的边陲之地,制造一些恐怖活动。
大穗皇帝除了勒令镇守此地的欧阳将军严防,还命令他与候将军率了一路军前来剿灭邪教势力。
欧阳将军得到消息,邪教头目只带了几个随从出行见人。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可是不费一兵一卒捣毁邪教的最佳时机,欧阳将军与边城的其他几位将军协商了几个时辰。最后,为了确保此次行动成功,欧阳将军亲自点了精兵50人,偷袭!
谁知,对方早有防备,就等请君入瓮了,也就是说欧阳将军偷袭没成功,反被包了饺子?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逃兵,不是欧阳将军麾下的精兵,只是候将军麾下的一名底层小兵。
挑选的精兵为何成了小兵?答案呼之欲出!
“做逃兵是可耻的!”刘月瑶道。
她由内而外的鄙视这种当逃兵的。
危急时刻丢下队友自己逃了,却丢下那些跟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面对死亡!
那边,逃兵却嗤了声:“候将军时常克扣我们小兵的军饷,生病了也不给好药治,鬼才替他卖命呢,不逃才怪!”
“少废话!”刘月瑶喝斥了一声,知道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继续问:“我问你,欧阳将军现在在哪里?”
那逃兵想了下,随即幸灾乐祸的道:“欧阳将军啊,此刻怕是早就魂归大地了。我们冲进去半日功夫不到,就被敌人干掉了一大半。剩下的十几号人,虽然冲出重围,却又被围困在东南面三十里地外一个叫枣庄的地方,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我逃出来的时候,看到又有敌人去了枣庄。哎,那帮子兄弟啊,还做着立功的美梦呢,这会子怕是全队都没了……”
逃兵话还没说完,眼前黑影突然一闪即逝。
跟着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掉落在地上的钢刀,以及巷子边上的马。
夜幕下,刘月瑶骑着马如同一枚利箭般飞射而出,径直朝着镇外东南方向五十里地外的枣庄疾驰而去。
她一手拽紧缰绳,另一手提着一把长长的钢刀。身躯微微贴伏下去,双腿紧夹马腹,秀发在夜风中放肆狂舞。
月光时而被黑云遮住,时而又露出半边,映的她那张脸,忽明忽暗,带着勃然杀气。
枣庄,村后一处废弃的土窑里。
欧阳华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回,把死了的,受伤的兄弟,一个个驮进身后的土窑。
土窑里面,月光从窑顶一个破洞里射进来,土窑里光线昏暗。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都是在这次撒枣庄战役中阵亡的兵士。另一边,或坐或躺,还有几十个伤兵。现在这里,唯一还能站着的,就剩下欧阳华自己一个了。
“将军,你甭管我们了,你快走吧!”伤兵堆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欧阳华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绝不会丢下兄弟们不管!”
就是这些已经阵亡的兄弟,也绝不能让他们的尸身落进敌人的手里!
他拿出身上最后一壶水,来到伤兵堆里,挨个的给他们喂口水。
“你们一定要挺住,我们一定会等到援兵!”他鼓励道。
其中一个伤病抓住了欧阳华的盔甲,艰难道:“将军,你快逃吧,再不逃就逃不掉!”
“不,我们要一起,等援兵!”欧阳华道。
地上的伤病却摇头:“甭等了,此次擒王计划……根本就是一个阴谋……是候,候将军挖好的陷阱,让、让你做替死鬼……援兵,不会来了……”
欧阳华捏着水壶的手,骨节苍白分明,眼底,掠过熊熊怒火。
早在他带人进入枣庄,看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大批敌人时,他心里就明白了。
对这回得到的消息,也恍悟了。
是他,是他连累了兄弟们!
欧阳华的胸腔被愤怒和愧疚充斥着,却依旧把水往伤兵的口中灌。
“援兵一定会来的,大家一定要挺住,只要援兵一到,我们就能活着回去!”他沉声道。
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
那伤兵却摇了摇头,不再喝那水,他望着欧阳华,“将军,带着我们,你是走不掉的,趁现在敌人还没找到这里,你快走!你是个好将领,不该在这等死,咱大穗还等着你收复南疆呢!”
收复南疆,是欧阳华毕生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土窑外面再一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那边有个土窑,去那边找找,就不信他们能飞了!”
外面传来呼喝的声响,接着,便是刀锋划过石头,和茅草树枝被点燃的声响。
欧阳华的心下猛地一沉,是敌人找过来了。
他把伤兵放了回去,捡起地上的刀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月亮再一次被黑云遮住,土窑外面,一排排的火把将这一块照得亮如白昼。
上千人的敌军,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朝土窑这边压来。
欧阳华握着刀柄的手指,紧了又紧,身体,却如磐石般立于土窑口,岿然不动。
身上的玄铁盔甲,早已被鲜血染红,墨发松散,在夜风中放肆狂舞。
森然凌冽的寒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
深邃幽暗的眸子,扫过面前的这缓缓压过来的大军,每一个跟他视线相遇的敌军,都被震慑到了。
似乎这站在窑口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几百人的大军,到了近前,竟无一人敢上前。
对面的大军突然分开一条路,一个高坐在马上的将领来到阵前,看到欧阳华一人一刀立于窑口,他冷笑了一声。
“一人之力何必逞百夫之勇?还是束手就擒吧,本将兴许可给你一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