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登基后,对于先皇的事情的处理,大多都囫囵着过去,经不起推敲,但好歹能自圆其说,给了天下一个交代。
百姓们只要能安居乐业没有战争,皇位上坐的是谁他们都无所谓。
至于高居庙堂的臣子们,审时度势是基本的生存之道。
哪怕疑点重重,但逝者已矣,且即位者只有唯一一位的情况下,保持沉默才是良策。
就算是兄弟相争,一个已死,再去讨伐胜利者,就算赢了,那皇位谁来坐?
当初的誉王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誉王一党筹谋多年,计划精密,一路顺风顺水,除了没有拿到传国玉玺。
先皇死时突然,世传印玺也随之消失不见。
誉王对外公布是说随棂一起葬入皇陵,其实是皇帝死前将玉玺交给了影卫。
他们的人一路追,从京城到边境,暗卫死伤惨重,他们也依然没有找到。
后来,誉王在玉玺可能流落的地方安排了自己的人,暗中查找,程谦就是其中之一。
皇帝知道程谦的秘密,程谦为了保住自己的女儿和卫家,为皇上找玉玺。
这是一个交易。
所以,程谦可以明目张胆地做生意,这个身份和行事更有利于消息的收集。
还有离人归,离人归表面是程谦私下产业,其实是打探消息的地方,像这样的机构,有些势力的大臣都有,那是他们消息的来源,以掌握先机,避免被算计,莫名其妙便丢了命。
只是离人归,比大家想象中的要有实力得多,外人自然不知,否则程谦一死,就会有趋之若鹜的人想霸占离人归。
在这一点,离人归隐藏得很好。
程谦的死,因为和皇帝的交易,有它的特殊性,若被有心人察觉,少不得以为程谦查到了什么,却没有交给皇帝。
所以当时程谦一死,姜玉郎便命人抹去丞相府的线索。
因为丞相如今投靠了平王,皇帝若查到和丞相府有关,必定会严查。
丞相府和平王之间可经不起查,到时候前后一联想,届时,丞相府和平王怎么样不好说,但是程月璃作为程谦唯一的女儿,对于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皇帝来说,她必死无疑。
……
“你是说她知道我?”玉陌兴味地看着曲三娘。
玉陌想起那日牧亭边,他告诉她他的名字,月璃并没有异样的表情。
当时,他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一是这个名字别人并不知道,二是若他的身份被识破,一个名字也藏不住他。
他想借着这一次,出世。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侯府嫡女,外祖丞相府,错综复杂的关系,最容易混珠其中。
若那些人没有发现,那么,这是一个很好的身份。
“是,她确实是这么说的。”说起月璃,曲三娘露出些防备的神情,那个多智近妖的小姑娘,大意不得。
玉陌会意,能让曲三娘产生防备之心的人,不可小觑,“盯着她,和她身边所有的人。”
“是。”
“她还问了南宫,让我查南宫是什么人。”
“哦?”玉陌眼中放出锐利的光。
“我觉得,她并不知道南宫一族。”曲三娘微微皱眉,关于月璃的所有信息,看起来有些自相矛盾。
他们的信息网,还是不够强大吗?
“不知道南宫一族,却能做到南宫一族才能做到的事,是在说谎吗?”对于这一点,玉陌是不信的。
不过若她知道南宫一族,却又做这一出不知道的戏码,是不是说明,她不只知道他,也知道他们,更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盘棋上,谁是谁的棋子。
玉陌看不清楚这个人。
良久,玉陌说道,
“许大夫在西北的荒漠。”
一旁的老人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舌头打结,“消息可准确?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毫无踪迹。”
他们到处打听,才知道有个许大夫医术高超。
只是许大夫神出鬼没,他们一直没有确切的踪迹。
“不好说准不准确,告诉我的人说,许大夫有一条宝贝的白蛇,若看见,千万不能伤了它,否则没得谈。”
“自然自然,我们那么多人,打探到的消息都只只言片语,这位看起来很了解许大夫,是不是真的,咱们都得去,总比大海捞针抓瞎得好,我这就下去安排。”
老人说完行了大礼退了下去,脸上依旧是激动的神情。
玉陌敛着眼,一张脸隐于暗处,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要治的不是病,是毒。
当初他的双胞妹妹为了出去玩装病,还要跟他换衣服出门,让他顶替她在宫里躺着。
他和妹妹长得一般无二,又是才五岁的年纪,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换了衣服,跟本没有人认出不同来。
后来华岩寺出了事,勤政殿也传来噩耗,未央宫自然也不会幸免,当时,他身边影卫不多,根本不能把他安全送出去。
影卫将领当机立断,给他造了几个伤口喂了假死药,自己拿着玉玺将大批刺客引了出去。
来到未央宫的刺客见人已死,以为是他们前面一批人做的,也和华岩寺一样放了一把火,影卫拼死将人带出来。
他那时才五岁,假死中,伤口被火焰灼烧,很快发起了高热,等安全后已经是第五日,伤口不知道在路途中被什么感染,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戴着面具不能见阳光,是怕长大后面容肖像先皇或皇后,被有心人认出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真正的病灶是在脏腑中。
这些年,求遍名医,毫无所获,皆言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岁。
那时候为了保守起见,将他的年纪说小了一岁,实际上,如今过了年,他便二十一了。
玉陌微微起身,耳边想起她的话:许大夫不一定会愿意治,但是我有办法。
黑暗中,玉陌微微颔首:
程月璃,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什么目的,也无论你要做什么,有什么秘密,若你说的属实,无论我今后如何,我都答应你,保护好卫家,还有你。
若你说的属实,我们便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我们,不是敌对关系。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