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天空黑得跟画布似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天气异常的闷热,空气也十分黏腻,没有一丝丝风,正压抑地厉害,仿佛下一刻就会下一场倾盆大雨。温廷羸和于愿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马路旁的水泥档上。
温廷羸两只手垂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眼睛里竟露出了于愿从未见到过的淡淡的忧伤。那么地想让人关怀。
这和她所知道的温廷羸完全就不是同一个形象好吗,她所知道的温廷羸是那个只会欺负她并以此为乐趣羞辱她的温廷羸,是那个始终高高在上容不得别人批评他半分的温廷羸,是那个成天泡吧不干正事风流无线的温廷羸。
而他现在的样子,倒真是让人有几分心疼。
大概是醉酒后的酒劲还没完全过,温廷羸竟和于愿讲了那么多他曾经和过去发生的事情,这些他曾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再和别人提起的事情,这些他注定必须得深藏的往事。
温廷羸看上去似乎有些伤感,于愿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日里那样一个不言服输的大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的一面,于愿坐在他身旁,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背,却又默默地收回了。
她讨厌他凭借着自己是温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就目无尊长为所欲为,她讨厌他用金钱收买一切。
但是现在,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这番模样,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心软,终于,她鼓足勇气抚摸了一下他的背,那么忧愁,却又那么宽厚。
气氛似乎有些凝重,这让于愿感觉到很不自在,她虽然长得很漂亮也经常被人误认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淑女,但她的性格却从小就大大咧咧,可以说简直比大多数的男孩子都要豪爽。
“哎呀,温廷羸你干嘛啦,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廷羸吗,开心一点嘛!”说着她边要去扯温廷羸的嘴角想让他露出一点笑容,于愿可谓在一旁拼尽了自己大半辈子哄人的能力想让温廷羸开心起来,因为看到他反差这么大于愿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可是温廷羸貌似并没有被于愿的欢乐细胞给打动,他丝毫没有被于愿的手舞足蹈所影响,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节里,无法自拔。因为时唯,那个唯一一个和他情投意合青梅竹马的女人。他想起了他们的儿时,时唯是大家公认的大家闺秀,也有人说她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因为她满腹才华却体弱多病。但是他们彼此都很欣赏对方。甚至说好大学毕业就结婚。可是谁也没想到,时唯终究没能逃过这一劫,这是她的命。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但发生的我们终究无法挽回,处在这样一个复杂又充满人性冷淡的世界里,我们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学会能放的下,做一个浪涛里的强者!”
“再者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嘛。”
温廷羸到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他知道于愿没有别的意思,就她这单纯的不要再单纯的小脑瓜,也不可能有别的意思。
但是于愿却被他突然这一笑给整怕了,“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我只是想安慰你,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我要是说错什么话了你一定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难过。做人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真的没必要活的那么累的。”于愿像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不安地看着他。
温廷羸又笑了,他伸出手揉了揉于愿的一头飘逸的长发,“我知道,谢谢你。”温庭筠轻轻的叹了口气。
于愿嘴巴一抿眼睛一转,说:“嗯~这样吧,既然你给我讲了关于你过去的事情,我也和你分享一个我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好。”温庭筠轻轻点了点头。
于愿双手托着腮,讲到:“我从小呢就被父母遗弃,那会我还根本不记事儿,是我的妈妈也就是现在的福利院院长妈妈把我养大的,我从小就生活在福利院,我在那里长大,在那里学习知识和接受教育,院长妈妈对我很好,确切地说她对每个人都很好,福利院里有很多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子,他们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我们有着相似的命运,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同样悲惨的人。”
“那时候福利院的条件很差,因为什么事情都是院长妈妈一个人亲力亲为,也很少有人来捐助我们,到是偶尔会有一两对夫妻过来挑走一个孩子,每个人每天都盼望着能有人来领养走自己,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再也不用在这里吃苦,再也不用担心明天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但是我却不那样想,我喜欢院长妈妈,她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她真的很伟大。还有顾言,她也在这个福利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比我大两岁,也比我更乖巧更懂事。”
“她几乎每天都会帮院长妈妈干活儿帮她分忧,而我那个时候还小,只会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们后面,虽然生活很艰难但是那时候我们都很快乐。”
“直到有一天…那段时间城市里发生了严重的流感,好多人都高烧不退意识不清,我和顾言被感染了,但是福利院哪有那样的经济条件去给我们买药,维持那么多张嘴的温饱也是个不小的难题。”
“我至今还记得,我和顾言躺在同一个房里里,两张床中间隔了两三米远,互相顶着帐子,突然门开了,院长妈妈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求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她看着我们两个人,哭的颤颤巍巍的。”
“快点吧院长,你必须做出抉择,再拖下去两个孩子都没有希望了呀!”
“我看到她慢慢的向我走来,一口一口地喂着我,喂一口回头看一眼顾言,直到我喝完了那碗药,我侧过头,看到的是顾言绝望的神情,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把我们分开。渐行渐远……”
“果然几天后,院长妈妈哭着跟我说,顾言死了。我看到了她眼睛里从未有过的悲伤与自责。而我,也从此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流下来泪水,双手捂着头低声抽泣着。温廷羸把她搂在怀里,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一直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