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该妖精并不像其他同类那样擅长蛊惑人心,反倒是打着一见钟情的名义,跃跃欲试的惹他生气。
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去客房换好衣服,纪良辰提前一步去了餐厅,坏笑着在其中一盘寿司下加入大量芥末,这是他的小小惩罚。
约莫十分钟过后,言夏夜把头发吹的半干,换回了已经被服务人员清洗烘干过的衣服,慢条斯理的来餐厅见面。
瞥了眼木质托盘上颜色诱人的寿司,言夏夜并没有急着入座,而是有些奇怪的看向男人身后,黑白分明的瞳孔满是惊讶,喃喃自语道:“哎?那是什么……”
纪良辰不明所以的回头,背后是光洁明亮的落地窗,窗外是温泉内升腾的雾气。
一无所获的回过头,他发现言夏夜已经一派淡定的在餐桌前落座,若有所思的问:“有什么不对么?”
“不,大概是我看错了。”
笑眯眯的表示歉意,言夏夜随手选了三文鱼寿司,在纪良辰莫名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舔舔手指道:“味道不错。”
纪良辰瞧了眼被他丢在餐巾纸下的芥末包装袋,瞬间明了言夏夜的小心思,同样笑眯眯的问:“真的?”
言夏夜分外坦诚的点了点头,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真的,你要不要吃一个?”
如此反常的热情让纪良辰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不过想这么轻松的骗他吃芥末,言夏夜还是太嫩了点。
似笑非笑的翘了翘唇角,他从自己面前的托盘中捡起一枚寿司,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言夏夜的神色,“不了,我还是吃我这边的就好。”
“是吗……”
难掩遗憾的垂下眼眸,言夏夜再次摸了一枚寿司,像是忽然发现鱼肉的纹路非常美丽,迟迟不再送进嘴里。
纪良辰深邃的眼眸染上笑意,心情大好的把手上的寿司送进嘴里。
下一秒,他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水,给我水!”
言夏夜笑得直不起腰来,殷勤地把水送到他手里,表情俏皮又得意:“纪先生,芥末好吃吗?”
纪良辰满是怨念的盯着她,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啪的一下把杯子放回桌面,很不甘心地问:“你怎么知道?”
言夏夜笑得狡猾,像是一只得逞了的小狐狸,“我不知道,不过调换一下,有备无患嘛。”
男人倍感挫败的啧了啧舌,冲着她勾勾手指:“算你赢了,分我一半。”
大方的把寿司盘推到餐桌中间,言夏夜心情大好的把其他寿司啊呜啊呜依次吃掉,大快朵颐之余不忘转移话题:“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江海会很忙碌,没想到你这么闲。”
“本来应该很忙碌,不过我那位顶头上司一成不变的生活出了点变故,我才得以忙里偷闲溜出来约会。”
言夏夜颇为意外:“你还有上司?”
“可不是,他是个冷酷无情,一天到晚想要榨取我剩余价值的恐怖男人。”提起工作,纪良辰的好心情减少一半,哭丧着脸发牢骚:“太过分了,他自己不近女色,就以为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得和他一样,完全不顾我脆弱的心灵。”
言夏夜哑然失笑,听出纪良辰和那位上司关系极好,意味深长的打趣道:“别这么说,他可能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我还这么年轻,难道他会认为我不行了吗?”纪良辰倍感失落,紧接着狐疑的抬起眼眸:“该不会你也这么认为?”
身为男性,任何人都不能容忍在这方面受到质疑。
假如面前的小女人不够识趣,他完全不介意身体力行的给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怎么会,我绝对相信你做男人的本钱!”
顶着纪良辰讳莫如深的目光,言夏夜笑得格外真诚:“所以我就不必以身试法,亲身体会了。”
纪良辰略觉遗憾的挑了挑眉头,“算你识相。”
“没错,我很识相的。”吃完属于她的最后一枚寿司,言夏夜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准备就此告辞:“我有事要回市区,明天在别墅见?”
不管雅儿最终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手术都不可能再持续一天一夜,最晚也会在明天得到答案了。
这样一来,小云朵不用再为此忧心忡忡,她也没必要继续守在医院。
“好。”欣然接受了言夏夜的邀请,纪良辰十分绅士的问:“需要我送你去么?”
言夏夜心领了他的好意,不着痕迹的婉拒:“谢谢,我会自己叫车。”
……
再次回到医院,言夏夜不情愿的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雅儿的手术室走去。
下午两三点钟的温暖阳光透过窗棂,却依旧驱散不了这个场合独有的阴郁气息。
如果不是小云朵在这里,她向来最讨厌踏足这个地方,就连她自己生病,都宁愿随便吃点药硬撑。
“言夏夜。”
路过走廊某处的时候,叫住她的声音该死的耳熟。
心里暗道一声倒霉,言夏夜顿时有些头痛。
她抬眸看了眼几十米外的走廊,估计对方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放肆,这才侧过身子去看安全通道中眉目不清的男人,很不客气的敷衍道:“有话快说。”
“你去哪了?”
“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和我无关?”
厉北城勃然大怒,迈开长腿一步踏出安全通道内,俊朗的面孔暴露在阳光之下,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齿:“雅儿生死未卜,你竟然在这种时候跑出去和别人见面?”
“等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不觉得这话很没道理?”言夏夜目露嘲讽,逐字逐句的反驳他:“本来就与我无关,雅儿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准确来说还是你背叛我出轨的产物,她的亲生母亲言水柔不是已经坐在那哭哭啼啼了?我干嘛非得去凑这个热闹?”
厉北城无言以对的沉默片刻,整个人忽然没了之前兴师问罪的气势。
他抬手掩住面孔,失魂落魄的苦笑:“言夏夜,你怎么变得这么狠?”
“别这么夸我,只不过是问心无愧罢了。”
漠然的望着男人无所适从的疲惫,言夏夜发现她心里一片平静,真的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爱也好恨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太过奢侈的情绪。
时至今日,在她眼中,他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无论做什么都很难再牵动她的情绪,仅此而已。
就在二人对立僵持的片刻,有护士急匆匆的找了过来,一路呼喊着厉北城的名字。
走到这里,她看到厉北城时下意识的退开一步,支支吾吾的传达了医生的意思:“历少,您的女儿已经从手术室转移到特护病房,手术最终的结果是……”
这一刻的迟疑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厉北城下意识的攥住了言夏夜的手,试图从她身上汲取温度和力量。
言夏夜挣了几下却没能挣开,自暴自弃的随他去了,凝神等着听护士小姐代为传达的结果。
“请您相信,所有的医生都已经尽了全力,但病人之前有旧伤在身,年纪又那么小,种种不利因素加在一起,使得手术分外艰难……”
虽然护士小姐的原意是不希望厉北城迁怒于她,可是在这种时机长篇大论,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厉北城漆黑的瞳孔阴沉到极致,嗓音沉沉的带着煞气:“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这窗户丢下去。”
护士小姐吓了一跳,顾不得再组织措辞,“病人手术失败,保住性命的同时处于不可逆的昏迷状态,短时间内没有清醒的征兆,医生说最重要的时间段是接下来的三个月,倘若一年内还没有奇迹发生,那么……”
“说!”
“那么病人清醒的可能性就比较低了,有可能终身都会处在植物人的状态,我们现在只能祈祷奇迹发生。”
传达完必要的消息,护士小姐一溜烟跑没了影,生怕会被厉北城迁怒。
言夏夜侧眸瞥了眼呆若木鸡的厉北城,一根一根掰开了他握着她的手指,沉默不语的想要离开。
从手术时间一再延长开始,这个结果就已经在每个人的预料之中。
她知道厉北城会深受打击,言水柔可能也会一蹶不振,不过一直抱有希望的小云朵才是眼下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然后她刚刚走出一步,男人的大掌不依不饶的按住她的肩头,力道大的她有些疼痛。
“这种时候,你需要的人不应该是我。”言夏夜的语气平静无波,冷淡的像是一个缺乏同情心的陌生人,“需要我帮你把言水柔叫过来么?”
“我要你,言夏夜。”
厉北城沙哑的嗓音偏执而疯狂,一把将她推到墙上,目光可怖的凝望着她无动于衷的小脸:“我只要你。”
言夏夜纤细的脊背和冰冷的墙面接触,疼的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云淡风轻的低笑着:“太晚了,厉北城。”
既是笑他,也是在笑自己。
真是奇怪。
明明她已经决定和他分道扬镳,可是看到他为了她痛苦辗转,心底竟然还会涌起说不清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