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手的线索再次中断,言夏夜一颗心猛地下沉。
宛如突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她默不作声的收好了那张素描,很艰难的轻声说:“没关系,我想按照这个画像找一找,如果你下次还会梦到他的话,可不可以再给我送一张正面的画像?”
虽说根据侧颜大概可以推测出全貌,但万一画像上的男人另一半脸上存在疤痕或者刺青之类,则大大增加了寻找的难度。
“好,我拿这个过来只是想让你看看认不认识,准备找人的话,钱的方面我会帮你想办法。”
不等言夏夜婉拒,秦伊人很坚决的摇了摇头:“夏夜,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谢谢你。”
“别和我说谢谢,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
小声的哽咽了一下,秦伊人匆匆转移话题:“听说你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真的很替你高兴,他是个好人吗?还是真的和外界传言的那么坏?”
“是啊。”提起秦老,言夏夜难以形容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只能简简单单地说:“他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端起桌子上的果汁抿了一口,秦伊人神色复杂的顿了顿,“你和厉北城之间怎么样?他好像往这边看了好几次,也许马上要走过来了。”
这么就过去,她还是很怕见到厉北城。
即便现在明白了这份害怕和她曾经身为黄倩的过去有关,可那种畏惧像是深入骨髓,每每都令她很不自在。
言夏夜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视线在触及男人的瞬间收回,淡而无味地道:“还是老样子,好在有沈夫人拦着,他是不会轻易过来的。”
“那……你和厉二爷?”
言夏夜平静如水的眸光掀起涟漪,眸里敛着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
她不知道如何界定自己和厉云棠的关系。
说是朋友,似乎她太看得起自己。
说是情人,又似乎永远少了那么点势均力敌的亲密。
“好了,不提我的事,你和楚先生还在闹别扭吗?我本来以为很快就会收到你和他的结婚请柬,还仔细想过要送什么礼物给你,结果等来等去都没等到。”
秦伊人眸中带泪的噗嗤一笑,心里清楚言夏夜是故意逗她,顺从的回答道:“早知道你这么期待,就算他不怎么愿意娶我,我也应该硬是嫁过去才对。”
“楚先生不愿意?”意识到好友话语中隐含的委屈,言夏夜不由的蹙起眉头:“他还在和那个什么蔓蔓纠缠不清?”
“谁知道呢,或许是她纠缠他也说不定。”
苦笑着摊了摊手,秦伊人精致的眉眼染上几许苦涩,“季蔓蔓前前后后来找过我几次,撒泼打滚,哀求怒骂种种招数都用过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大概我并没有季蔓蔓那么爱他,因为就算季蔓蔓把他抢走,我再怎么痛苦嫉恨,都做不出一样的事情来。”
言夏夜不许她自暴自弃,很认真的反驳她:“这和爱不爱没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自尊心比较强,做不出那些勾心斗角的事罢了。”
“但是,比起我这种没有趣味的女人,果然还是季蔓蔓那样的更好……”
秦伊人话说到一半,一道沙哑沉闷的男声突然从二人身后响起:“言小姐,节哀。”
言夏夜闻声回头,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楚先生?”
敷衍的和言夏夜打了个招呼,男人一改过去整洁干净的绅士形象,下巴上冒着淡淡的胡茬,眼睛下方是浓浓的黑眼圈,看上去好像足有十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他目标明确的捉住还想逃跑的秦伊人,硬是把她抗上肩头带走。
“混蛋,你放开我!”
用力敲打着男人的后背,隔着一层没什么脂肪的肌肉,男人的骨头咯到了她的手。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秦伊人一下子咬紧了唇,欲言又止的望了言夏夜一眼,不情不愿的垂头假装尸体,任由男人把她带离了厉家。
目送着这对别别扭扭的情人消失不见,言夏夜刚想回去找小云朵,就见大厅内的客人们渐渐停止了交谈,三三两两的往外面走。
拉住一个有点眼熟的小姐姐,言夏夜压低了声音问:“请问,你们要去做什么?”
“沈夫人说吊唁的会场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准备往那边去。”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言夏夜道了声谢,抬眸看了眼安安静静的二楼,动身去把小云朵从儿童房里接了出来。
再次来到大厅的时候,厉彦泽脸色极其难看的从她身边经过,似乎专心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言言,爹地在哪?”
小云朵同样对这位伯父亲近不起来,小小的身子往言夏夜怀里躲了躲,探出小脑袋悄悄观望:“谁惹得伯父这么生气?”
“大概是我。”
说话间,厉云棠迈开长腿走到言夏夜身边,习以为常的从她怀里接过分量不轻的小云朵。
不经意中,他幽深的视线触及到她残余泪痕的小脸,漆黑的瞳孔陡然收缩。
低沉磁性的嗓音如羽毛划过她的耳膜,宠溺和温柔不言而喻:“夏夜,发生什么事了?”
“对啊,言言说好马上回去陪我,结果我都打了三盘游戏还没见你过来。”小云朵一直认为厉北城不安好心,生怕他会对言夏夜不利,留在房间里团团乱转,急的连游戏都没心思玩,这会儿抓紧时间委屈道:“你的手机还关机啦,我连电话都打不过去,都要担心死了呢。”
面对这一大一小的关心,言夏夜心头一暖,默默地摇了摇头,心底压抑的绝望一扫而空。
就算不是现在,只要她一直不要放弃希望,总会有找到孩子下落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比起绝望和颓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在乎她的人围在身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上,她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
当晚,厉老夫人不幸逝世的讣告登上了江海的新闻头条。
短短几个小时内,追悼会现场布置得隆重优雅,每一处细节都是老夫人生前喜欢的,令前来吊唁的客人或多或少真的体会到了几分感伤和悲凉。
一切结束后,诺大的会场内只剩下厉家的人,还有今夜即将为老夫人守灵的言夏夜。
“大家都辛苦了。”
整个吊唁的过程中,厉彦泽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好似对老夫人的离世极其沉痛,倒是顺便打消了一些小道消息和流言蜚语。
“北城,你还傻站在那做什么?”
沈爱莉忙了一整天,累的连装腔作势都顾不上了。
她没辙的瞅了眼距离言夏夜不远不近的儿子,刻意提醒他:“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奶奶,但守灵只能是一个人,时间不早,快点跟我们回去。”
厉北城迟疑的皱了下眉头,看了看不远处纯白色的棺椁,又看了看言夏夜单薄的身影,忍不住低声道:“我今晚不会睡,你要是害怕,就发视频给我。”
言夏夜抬起眼眸很漠然的瞥了瞥他,僵硬的回了一句:“我不怕。”
“随便你!”
见言夏夜这么不知好歹,厉北城心底一股恶气涌上来,当即跟着父母离开。
这下子,房间里除了不能离开的言夏夜,就只剩下厉云棠和小云朵这一大一小了。
俯身在小家伙雪白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言夏夜心疼的捏了下他的脸颊:“累了吧,让厉云棠带你回去好好休息,睡前最好喝点姜汤,驱驱寒气。”
“言言,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小云朵精神不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再加上不久前还在见到老夫人的遗体时狠狠哭过一场,两只大眼睛肿的跟桃子似得,奶声奶气的赖着不走:“他们说男人不能留下来,又没说男孩子不能留下来,我要在这陪着言言。”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扭头看了看灯光下反射着冷光的棺椁。
虽然明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平时很宠他的奶奶,可是他小小年纪还理解不了什么是阴阳两隔,只是下意识的认为不能把言夏夜一个人留在这里。
“没事的,你乖乖回去睡觉,就算是帮了我大忙啦。”
言夏夜抱住软绵绵的小家伙揉了揉,起身把他递给厉云棠,仰着小脸看向俊美沉默的男人,温软无害的轻声道:“晚安。”
“嗯。”
厉云棠单手把小云朵接了过来,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略显冰凉的脸颊,深沉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言简意赅地道:“等我回来。”
说完,他看了眼手上的腕表,迈开长腿离开了这里。
望着男人颀长的身影渐渐远去,言夏夜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她忙了一天也很累了,这会儿不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厉云棠临走前的话语。
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眼神放空的注视着几米外的棺椁,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