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待秦老开口,紫娟一双眼睛朝着门口望去,迫不及待的做出回应:“进来!”
言夏夜当然听得出回答她的是个女人,不过联想到秦老那些花边绯闻,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推门走进了书房,她的目光轻飘飘的掠过长相美艳的中年女人,抬眸波澜不兴地朝着书桌后面的秦老看去。
这会儿有外人在场,她想说的话不方便开口,只能静等着秦老将人赶走。
然而言夏夜默不作声,紫娟倒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言夏夜面前,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朱红色的唇瓣吐出阴阳怪气的字句:“呦,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言夏夜,姐夫的宝贝女儿呀。”
姐夫?
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言夏夜又看了秦老一眼,很快明白这位阿姨大概是个什么来头。
淡淡点了点头,她不卑不亢的对上后者锐利刺人的眸光,语气依旧平静如常:“您客气了,我是言夏夜。”
“丫头长得还是挺标志的,你就叫我紫娟姨好了。”紫娟恰如其分的挤出一抹笑容,她之前从佣人口中听说过言夏夜的行事作风,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光是这份从容冷静的态度就比秦景一高了无数个档次。
这对于秦景一眼下的处境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毕竟连她都能看得出来,秦老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紫娟姨。”
言夏夜还是没什么表情,更没有如紫娟幻想那般惊慌失措的去找秦老求助,反倒客客气气地开口道:“抱歉,我不知道书房里还有别的客人,您二位先聊,我的事不急。”
说完,她转身要走,又被紫娟从后面拉住,“你这孩子,都回了秦家还客气什么,说起来你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大哥吧?就一点都不关心他去了哪,在做什么吗?”
“秦景一是成年人,难不成他去了哪还需要向我汇报?”好整以暇的站住脚步,言夏夜侧身瞧着跃跃欲试想要找茬儿的中年女人,回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更何况我和秦景一不是您想象中其乐融融的关系,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因为我并不关心。”
这番回答堪称无懈可击,怼的紫娟张口结舌,想说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憋得她一阵咳嗽。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景一可是你大哥!”拿出长辈的架势压人,紫娟拍拍胸口缓过一口气,扭头想要找秦老告状:“姐夫,你看这孩子,脾气秉性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哪里是堪当大任的?关于那件事,我看你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比较好。”
秦老八风不动的没有回答,视线沉沉落在二人身上,不动声色的观察言夏夜接下来如何行事。
而言夏夜的回应果然不让人失望,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睨着紫娟,不急不缓的淡淡道:“根据秦景一对我的做所作为,我再既往不咎的讨好他,那不叫容人之量,圣母还差不多。”
她和秦景一之间发生了多么不光彩的过去,就算紫娟不清楚,秦老则是再清楚不过。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必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争高下,所作所为一来是不打算再当包子,二来也是猜出秦老沉默的原因——无非是考验她独自一人能不能应付一个看似贵妇实则泼妇的长辈。
毕竟一旦她真的继承秦家,类似的事肯定数不胜数,假如她现在都过不了这一关,后续只会更加为难。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景一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让你好好和他相处,怎么和圣母扯上关系了?”紫娟自认拿捏住言夏夜的短处,字里行间都在挑拨着言夏夜的情绪:“要是像你这样自私的孩子掌管秦家,我们这些亲戚岂不是都和景一同样下场?”
说来说去,她之所以壮着胆子跑来秦家指手画脚,除了亲情以外,最重要的是这结果和她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
“噢——”
言夏夜这段时间经常和厉云棠待在一起,对于这些人的心思有了更为深刻腹黑的了解。
她当下刻意拉长了语调,黑白分明的水眸掠过一抹了然,“这你放心,秦景一是秦家的大少爷,他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是我没有帮助亲戚的义务,我也不打算继续履行这个义务。”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紫娟简直惊呆了,她想过言夏夜大概会虚以为蛇的应承下来,还可能会当场手足无措,甚至连这之后她该怎么回应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言夏夜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拒绝了她!
言夏夜丝毫不在乎她的想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我有啊,为了保持原来的收支平衡,我会把这部分钱转赠给各大慈善机构,证明我还是有人情味的。”
“姐夫,你快看她!真是太不像话了!”一想到好日子很可能快要过到尽头,紫娟这回情真意切的抹起了眼泪,开始哭她去世几十年的姐姐:“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舍得把家产分给景一?我知道你不爱姐姐,可姐姐临死前都还念着你。”
提起过世多年的妻子,秦老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也可能是他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言夏夜悄悄留意到这一点,心情复杂的想着自己从未蒙面的母亲。
假如单从这一点来看,秦老提起自己母亲的时候起码还是非常动容的,看得出来这些年中,他对她一直没有忘情,即便他当初欺骗了她。
一旁,紫娟的哭泣没能起到想象中的作用,又生怕言夏夜的说法会在不远的未来变成现实。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得寄希望于言夏夜还会对她的出身感到内疚,口不择言的指责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孩子看上去乖巧文静,实际上早盼着姐夫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真亏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厚的脸皮,倘若我是你……”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还不住口!”
一声怒喝在房间中炸响,吓得紫娟险些没背过气去。
再看言夏夜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反倒是秦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令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姐夫,你别生我的气,我也是一心为景一好,但凡有什么说错了的,我愿意向她赔不是。”
秦老的脸色并没能随着她这句服软而好看多少,而是把决定权直接交给言夏夜:“紫娟,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说过要把秦家的一切都交到丫头手上,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要怎么办都随着她。”
“姐夫!”紫娟愤愤的跺了跺脚,虽然年过四十,幸而保养得当,这个动作多多少少还有些风韵,不服气的瞧着言夏夜说:“你一个晚辈,真的要我给你赔不是?”
言夏夜无所谓的笑了笑,“别,我受不起你的赔礼,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秦家一个月要给你多少钱,你才能心满意足的继续当寄生虫?”
对于寄生虫这种生物,她称得上深恶痛绝。
以往言家父母借用她的名义在厉家拿了多少钱,现在都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根据这位紫娟姨的穿着打扮来看,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重要的是,既然她是秦景一的阿姨,那么秦老愿意拿钱供养着她当然无所谓。
可是她占了这么多年便宜还没自觉,生怕未来的利益会受到言夏夜的影响,急急忙忙跑来给言夏夜泼脏水,这就很让人不能容忍了。
“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话,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是姐夫愿意给我的,凭什么要被你个小丫头看不起?”
紫娟被人戳到痛处,一下子暴跳如雷,“像你这种人怎么能继承秦家,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少做点白日梦吧!”
言夏夜但笑不语,压根不把紫娟的话放在心上。
她一边防备着对方会不会动手打她,一边朝着秦老看过去:“真的交给我处理?”
秦老微微颔首,看样子还很期待她接下来的举止:“是。”
“那好。”言夏夜不打算继续看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撒泼打滚,抬头望向安安静静的二层。
她第一次来这间书房的时候,还曾经为这种精巧的布局惊讶了一番,简而言之,这间书房是楼中楼的模式,也就是说上面还有一层。
试探着清了清嗓子,她吩咐人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有谁在吗,帮我把紫娟姨请出去。”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二楼传来管家阴气沉沉的应答:“如您所愿,大小姐。”
两分钟后,紫娟红着眼睛被管家反剪双手带了出去,直到离开书房的最后一刻,还在言语尖刻的表达着对言夏夜的不满,充分鄙夷了她的出身。
等到吵嚷声就此远去,秦老不动声色的看向言夏夜。
“开心么?”
言夏夜想了想,直言不讳的道:“嗯。”
秦老很满意她的诚实,语气笃定的淡淡道:“你过来见我,是打算拒绝继承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