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她尽量回忆起每一处细节,描述的口吻温软轻柔:“再之后我招待了一些客人,和秦焱说了一会儿话,看到你走进了别墅,然后秦景一揽着个女伴心情不错的出现在大厅,他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很不对劲,是那种被吓了一大跳的不对劲。”
提起秦景一那个人渣兼混蛋,言夏夜蹙了蹙眉头:“我从那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坏事,再加上几个小时前他和我说过很奇怪的话,所以当尹沫从房间里冲出来,指责我在茶水中下药,害的她……我就有点怀疑这件事和秦景一有没有关系,等再次见到他,他努力表现的平静,可也就是这份平静非常奇怪,让我肯定他八成和这场蓄意造就的意外脱不开关系。”
既然徐家对于江海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名媛公子们来说,都是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那么秦景一再怎么不学无术,也肯定知晓徐家的存在,更何况还是他亲自给徐子旭发的请柬。
在当时那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下,连秦老都不得不亲自开口打圆场,为的就是保住秦家和徐家之间的和平,不惜割地赔款的向徐家示好,偏偏最不学无术的秦景一摆出一副面不改色的沉静态度,怎么想都不可思议,除非他心里有鬼。
“不错,你的推测很有道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侧身望着跪坐在地毯上的言夏夜,手肘拄在沙发的扶手上,单手托腮神态慵懒,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性感和优雅,“你追出去,秦景一这么痛快的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怎么可能。”言夏夜鼓了鼓脸颊,继续专心致志的埋头于厉云棠的伤处,拿着小棉签一下一下的擦着药水,“他本打算死活不承认,我只好给他分析了一下他表现中的漏洞,他恼羞成怒还想打我来着……”
“他打你了?”下意识,厉云棠挺直身子坐了起来,大掌扣在言夏夜纤细的肩头,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纤细的身躯,蹙眉问:“你哪里受了伤?”
没有防备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言夏夜手上的棉签一颤,药水晕开到伤口周围,“我没事,你乖乖坐着不要乱动。”
略带怀疑的凝视着她清美认真的小脸,厉云棠缓缓恢复了坐姿,语气是显而易见的不悦:“夏夜,有时候对他人温柔,等同于对自己残忍。”
言夏夜无声的抬起眼眸望了他一眼,“你是指我上次在医院饶了他?”
她又不是头顶光圈的圣母,她饶了秦景一不假,不过这份好处是需要秦景一拿出交换条件的。
虽说那交换条件最终被厉云棠强行中止,但勉强也算秦景一守了规矩,她没有白白付出。
“不止。”厉云棠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屈起手指轻轻摩擦着言夏夜细嫩的手背,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扰她的工作,“你有没有想过,秦景一想要对你动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我知道。”眉眼间染上一抹复杂,言夏夜牵强的弯了弯唇角。
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秦老之后,她也想要得到来自亲生父母的关爱,弥补童年缺失的一切。
而秦老大概对她于心有愧,这几日为她所做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只是将其看在眼里的不只有她自己,还有一个从小就自认会接管秦家,身为秦家独生子所以无法无天的秦景一。
“这次是你运气好,但你不会次次都有这样的运气。”见言夏夜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厉云棠不赞同的伸出手臂,稍稍用力把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言夏夜小脸一红,踮着脚尖想从厉云棠膝上逃跑,“你干嘛,还有地方没来得及上药。”
“那个不急。”圈住蠢蠢欲动的小女人,厉云棠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椰子甜香,修长的手指拘起一缕流水般顺滑的发丝落下一吻,有条不紊的淡淡道:“秦景一不希望你分走哪怕一分钱的家产,恨不得你立刻从秦家消失,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现实总是残酷的,又不得不去面对。
隐藏在厌恶背后的真相被男人轻而易举的说出口,言夏夜怔怔的把玩着指尖的棉签,沉默片刻后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对秦家的家产没什么兴趣,但我想要秦家女儿这个身份。”
这样一来,她多多少少和名媛扯上了那么一点关系,或许可以更加心安理得的出现在厉云棠身边。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惜秦景一不会相信。”
微微叹了口气,厉云棠本不打算让言夏夜去接触这世界上的黑暗面,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尽如人愿。
就算有了他在身边提点,以言夏夜的性格,大概终究不会为了钱权财势去勾心斗角,他至今不大清楚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是这世界上最昂贵也最平凡的感情。
——恰恰是他唯一给予不了的。
“出了这次意外,我想他短时间内肯定会收敛一点,暂时放过我一段时间。”嗓音低低的带着些失落,言夏夜从来没想过秦景一会理所当然的接受她的身份和存在,但他针对她的手段实在龌龊的令人恶心,让她不得不慎重考虑搬出秦家的打算。
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即便秦老叮嘱过管家处处以她为先,可秦景一这么多年积攒下的余威也不是开玩笑的,倘若他哪一天鬼迷心窍,那些佣人很可能两不相帮,等秦老外出归来,没准儿她早就凉透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何况我不允许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厉云棠霸道的收进了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云淡风轻地道:“我知道你狠不下心,没关系,眼前恰好有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那个徐家的庞大远超你的预料,只要证明徐子旭所做的荒唐事都是秦景一设下的陷阱,哪怕秦老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护他周全。”
这样一来,且不说秦景一会不会被徐家抓到东边填海,起码他会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不会再有多余的心思来找言夏夜的麻烦。
而且这报应说到底是秦景一自己作死,把他送给徐家善后,任何人都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果这件事只会影响到秦景一,这当然是个很不错的办法。”言夏夜抬手按压着不断抽痛的额角,语气沉重的带着倦意:“秦老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虽然没有和我说过他的身体情况,但我这几天偶尔见到他,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考虑到他年过七十,我怕他没有心力再去为了秦景一和徐家对抗。”
厉云棠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他倒是很清楚秦老先生的身体状况,不过在秦家对言夏夜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和善意之前,他不打算透露一丝一毫。
进退两难的再次叹口气,言夏夜觉得这阵子真是处处都很不顺利,看样子应该哪天去庙里拜拜比较好。
伸手拉开男人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言夏夜重新回到刚刚的位置,继续完成上药的工作。
这一次,厉云棠不再动手动脚的干扰她,深邃的黑眸凝望着她清美的小脸。
有了厉云棠的配合,约莫十分钟过后,言夏夜仔细检查了一遍涂抹过碘酒的伤口,“还有哪里痛吗?”
“没有。”
“那我收起来了噢。”
将没用完的碘酒棉签统统收入空荡荡的医药箱里,言夏夜走进浴室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很自然的往房门的方向走去,同时没心没肺的道别:“晚安,早点休息。”
“回来。”
眼看着那道窈窕的人影即将闪出门外,厉云棠颇为无奈的叫住她:“今天阿姨请了假,客房的被子没来得及换,你睡我的房间。”
言夏夜迈出去的脚顿在半空,像是缺少润滑的人偶一般,慢慢扭头看向老神在在、丝毫没觉得他的话有何不妥的厉云棠,支支吾吾地客气着:“没关系,我每天都有洗澡,床单什么的不需要一天一换……”
厉云棠高深莫测的将她望着,半隐在黑暗中的身影高大修长,看上去特别的有威慑力。
他开口淡淡截断了言夏夜的托词,言简意赅的命令道:“过来。”
懊恼的闭上嘴巴,言夏夜充满遗憾的望了望近在咫尺的走廊,心情很复杂的退了回去。
以往她偶尔也有不得不和厉云棠同床共枕的时刻,考虑到对方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很绅士,再加上她很了解自己身为女性的吸引力,以及厉云棠那所向睥睨的魅力和自制力,于是并不怎么担心节操的问题。
可是今晚有所不同,不久前尹沫刚刚出了那种意外,她拿不准厉云棠到底对她的话相信了几分,更猜不透厉云棠对此是什么态度,这种时候留在男人身边,只会让她觉得很有压力。
“那……我先去洗个澡。”
本着能拖一时算一时的想法,言夏夜决定暂且苟住,有什么话待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