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段时间在外面欠了不少钱吧?还是打着厉家的幌子招摇撞骗?”言夏夜对言建国的挑衅毫不动怒,眼中掠过理智的冷光,一字一顿地道:“你大概指望着言水柔帮你偿还,不过她最近自顾不暇,还能从厉北城那拿到钱供你挥霍么?”
比起她来说,或许因为言水柔一直充当着备受父母宠爱的角色,所以对父母的人品也看的相当透彻。
过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不介意拿钱给言建国还债,但是言水柔却未必是那么想的。
现在想来,她当然不愿意支持言建国这么无止境的赌下去,只是潜意识里想要用钱来讨父母的欢心,仅仅是这么个可悲的理由而已。
果然,一提到钱,言建国的态度当即软化,恶声恶气的追问:“你……能拿出多少来?”
“看来这阵子没少输?难怪,妈还躺在医院里,谁都管不住你了。”言夏夜嘲弄的低声轻笑,不轻不重的看了秦焱一眼,有些后悔让他看到这么丢脸的一面,郁郁寡欢地说:“一万块。”
“一万?你开什么玩笑!”言建国怒吼的嗓门响的连手机外面都听得到,“言夏夜,你把老子当成要饭的了是不是?我可是你爸,就拿一万来打发我?你也配做我女儿么?”
挑眉听着这一连串的逼问,言夏夜习以为常地揉了揉额角,不急不缓地回答:“只有一万,爱来不来。”
“一万不可能,起码也要十万……”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好女儿言水柔才是未来的厉少夫人,我早就从厉家搬出去,哪有多余的钱给你。”淡淡的打断言建国的叫嚣,言夏夜冷静的回了最后一句:“爱来不来,我一会儿动身去医院,如果我到了的时候还见不到你,就当我没说过,当然,一万块也不给你。”
说完,她不等言建国再次怒骂,直截了当的挂断了手机。
一旁,秦焱啧了啧舌,表情微妙的感慨:“虽然听说你和家里关系不太好,这还真是……”
言夏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垂眸盯着掌心中的手机。
几秒钟过后,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出言建国的号码。
她指尖滑动着挂断,这次总算真正松了口气,起身把手机放回包包里,“走吧,别让秦老先生等久了。”
“现在去?”秦焱蹙了下眉头:“你不是不希望义父和你母亲单独见面?”
“是啊,放心,不会单独见面的。”
言夏夜从他身边走过,抬手推开了房门,清美的侧颜不经意间流露出落寞的神色:“就算为了一万块,他也会准时出现的。”
秦焱凝视着她笔直纤细的背影,心中某处柔软的角落有些异样的不悦。
想不到言夏夜的父亲是这么个贪财无耻的男人,不过也正因为对方贪财又无耻,才更加容易掌握。
“等等。”
眼看言夏夜要离开房间,男人下意识地开了口:“如果你很在意的话,我可以让他成为你理想中的父亲。”哪怕只是演技而已。
“不用了,谢谢。”言夏夜停住脚步,略觉诧异的回眸看他。
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她澄澈分明的瞳孔中,有种惹人沉醉的专注错觉。
她心神俱疲的长叹口气,嗓音温软的表达了她的谢意:“我知道你能做到,但我想要的不是那个。”
今天站在这里的她经历过太多痛苦的往事,已经今非昔比。
换做过去,她大概真的会答应秦焱的帮助,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再需要虚伪的感情——无论是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秦焱像是被她漂亮的双眸吸引,盯着她沉默了两秒钟,薄唇轻启地低声道:“言夏夜,有时候做人糊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其实有些道理,却让她转瞬间想起五年前,医院里亲眼目睹了姐姐和丈夫的背叛,无能为力的自己。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渗出冷意,她转身径自前行,话尾的余音在空气里慢慢飘散:“也许你说得对,但我不想再糊涂下去了。”
……
一个小时后,秦老先生的车队在正门外聚集,保镖们各司其职的监视着四周,直到他们保护的正主姗姗来迟。
“秦老,我父母都是普通人,您不用带这么贵重的礼物。”
雕花铁门外,言夏夜哑然的看着代替秦老先生手捧礼物的中年管家,虽说她不清楚那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但秦老先生的身价摆在这,礼物想必要比寻常人珍贵得多。
秦老先生按兵不动的等了几天,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心情不错的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恰好最近市场上行情不错,要是你父母不喜欢,换成钱也很方便。”
言夏夜睁大了眼睛,更加不想接受,琢磨着要说些什么婉拒。
然而不等她再次开口,秦焱暗示性的牵起了她的手,俊脸上带着一抹很养眼的温雅笑意:“义父的心意,你就别客气了。”
言夏夜还不习惯秦焱这人畜无害的模样,僵着脸点了点头:“那多谢秦老先生。”
“不用客气,时间不早了,上车。”
秦老先生率先坐进加长林肯,言夏夜和秦焱紧随其后。
一个半小时后,言母所在的医院大楼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进入医院大厅,言夏夜垂眸不语的跟在后面,心情复杂的想要当场逃跑,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了。
那次言母的表现让她彻底死心失望,之后还发烧病了好几天,还欠了陶景夕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没还。
从那天以后,她有几次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过来探望,可最终还是过不去自己那关。
走廊上,陶景夕少见的穿了医生的装束,拇指蹭了一下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先是不动声色的瞧了走在前面的秦老先生一眼,接着一脸淡然的拦住了言夏夜:“言小姐,真巧,又见面了。”
言夏夜本来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随即怔了怔:“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穿。”
“心理医生在某种程度上不能算是专业医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陶景夕一如既往的表情冷淡,心中快速思索着言夏夜会和秦老先生一同出现的原因,再联想到秦老先生最近的处境……
眨眼间,陶景夕想通了这两者可能存在的某种关联,恍然大悟的抿了抿唇。
虽说他是故意奉劝秦老先生直面内心的,不过想不到他的心魔竟然酷似言夏夜,这倒算是意外惊喜。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说起来,我记得你和父母关系很差,这次见面不会有压力吗?”
言夏夜无言以对,牵强的勾了勾唇角:“既然知道,就别问我这么难回答的问题。”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心理咨询。”陶景夕饶有兴味地望着她,忽然问:“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和你长得很像的长辈?年龄可能和你父母差不多,当然,我指的是女人。”
言夏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其实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和亲戚之间很早断了联络,怎么,你见到什么长得和我很像的女人了吗?”
陶景夕难得翘起了唇角,讳莫如深地沉吟:“嗯……谁知道呢。”
言夏夜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没能领会陶景夕话里的意思,“算了,我先走啦。”
单方面的告别陶景夕,直到走进电梯里的前一秒,还能感受到男人似有似无落在她身上的玩味目光。
伸出手指按下楼层按钮,她潜意识里试图拖延着不想去见言母,可又不能让秦老先生等她太久的时间。
病房门前的,秦焱陪着秦老先生等了约莫五分钟左右,才看到言夏夜面色苍白的跟了过来。
“你不舒服么?”秦焱长腿一迈的迎上去,眸光复杂的睨着她毫无生气的小脸,附在她耳边有些不忍的低声道:“要不然你去休息,我会帮你向言伯母解释的。”
“那怎么行。”言夏夜头痛的厉害,强撑着笑容拒绝了秦焱那很有诱惑力的建议。
她估计秦老先生来这的目的很可能是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身家清白,毕竟以秦老先生的地位和身份,和言家父母这种普通小市民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充其量是走个过场。
深吸口气,她歉意的对着秦老笑了笑,沉下心来推开了病房浅粉色的门。
病房里,言建国不知道等了多久,嘴里大咧咧的叼着根香烟,丝毫没有顾及言母身体的意思。
一见言夏夜的身影,他马上拿出长辈的架势,嫌弃厌恶的瞪着言夏夜,眼睛里布满熬了一夜后的红血丝,很吓人的吼道:“你这死丫头还知道过来!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来看你妈了?亏你平时还有脸怪罪我和你妈偏心水柔,你也不看看自己做的像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