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夜不习惯阿谀奉承,所以当她偶尔说起,总是显得特别真诚。
而秦老先生也仿佛真的是被她打动,背对着二人的身影稍稍一动,侧过身子直视了她,问:“言夏夜,虽然秦焱是我秦家的养子,身份比起厉北城来说也差不许多,在争得我同意之前,你是不是该介绍介绍自己的家庭?”
言夏夜想过很多她不讨秦老喜欢的理由,唯独没想到竟然和家世有关。
她愕然的瞧了眼同样惊讶的秦焱,不明白秦老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试探着回答道:“很抱歉,我父母都是普通人,我本人目前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工作室,职业是珠宝设计师。”
“只是这样而已?”秦老先生突兀的冷笑了下,笑声带着令人不爽的轻视,老成持重的走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下,“这么普通的女孩,你和秦焱是怎么认识的?还这么快发展到互许终身的地步?”
秦焱微微蹙起眉头:“义父,我不在乎她的身份和家世……”
“闭嘴。”秦老先生眸光很冷的扫过来,伸出手点了点言夏夜的方向:“我要她来说。”
秦焱浑身一僵,和言夏夜交握的手指悄悄挠了挠她的掌心,暗示她受不住的话可以离开,不要硬撑。
然而被人这么明显的看不起,对于言夏夜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的程度而已。
自从爆出她和厉北城是夫妻关系的那一天开始,类似的指指点点她看的麻木,脸皮的厚度也有所增加,还不至于当场恼羞成怒。
深深吸了口气,她坦然的表现了她的不悦,黑白分明的水眸带着怒气迎上秦老魄力十足的目光,忍着惧意心平气和的笑:“秦老先生,见到您之前,秦焱和我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事情,足以看出他非常在乎您这位义父,我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敢来与您见面的,可是我没想到,您也和其他有钱人家的长辈一样,认为我接触您的养子,是居心不良。”
“好啊,看不出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其实还有几分胆量。”秦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毫无长辈的慈爱,只有强者对弱者的藐视,阴测测的道:“继续说。”
“好啊。”言夏夜挑了挑眉头,有样学样的回敬他:“您不必像防贼一样防着我,现在的社会,婚前财产公证都是很普遍的事情,我会自愿在结婚前完成公证的一切手续,保证不占秦焱一分钱的便宜,这样您可以接受了吗?”
“你这么自作主张,你的父母能接受?”秦老抬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借着低头喝水的动作快速的瞥了言夏夜一眼,状若无事的道:“你们两个小家伙所谓的情爱,在我看来和过家家也差不多,类似的事情,我需要和你家的长辈面谈……对了,你父母都还健在吧?”
“实话和您说,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大好。”说这话的时候,言夏夜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收紧,令秦焱颇为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插言道:“言夏夜,你先出去,我会和义父解释的。”
“不用。”
她尽量淡定的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回答秦老的问题:“不过我父母都还健在,母亲最近生了重病,恐怕不适合过来见您。”
“这样啊。”秦老再次抿了口茶水,冷硬的态度终于缓和些许:“我在江海也有些熟识的医生,你母亲叫什么名字,我叫人去查查病历,也许可以帮忙。”
“许清莲。”
一个随处可见的姓氏,加上一个随处可见的名字。
秦老含在口中的茶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说不清到底是遗憾还是轻松,兴趣缺缺地说:“啊,是么。”
言夏夜敏感的察觉到秦老前后的态度很奇怪,但是秦老怎么说都是七十岁的老人,精神不济也是常有的事。
“行了,你的胆识还算可以,但你和秦焱的事,还要等我见过你的父母再说。”放下茶杯,秦老疲惫的对着他们摆了摆手,送客的意味不言而喻:“出去,我累了。”
“是,义父,您好好休息。”
直到最后都保持了养子应有的尊敬,秦焱带着言夏夜全身而退,一鼓作气的离开了这房间附近。
走到足够远的距离,言夏夜泄了气似得找了处草坪坐下,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仰头望着满天星辰。
面对秦老先生侃侃而谈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回过神来,立马觉得她刚刚的行为太过大胆,简直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不知道促使她这么冲动的动力是那杯香槟,还是对秦焱说不出口的同情,亦或是……厉云棠和尹沫二人落在她眼中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
在她身边,秦焱呼吸了一下夜晚清凉的空气,忽然笑得直不起腰来,大力拍着她纤瘦的肩头:“言夏夜,哈哈,过去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是那种越紧张越冷静的性格啊。”
言夏夜吃痛的白了他一眼,整个人被他拍的不住颤动。
说起来,她还真没分析过自己是什么性格,不过歪着头想了想秦焱的描述,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谢谢夸奖。”
“你没看到我义父的脸色,啧,还真是让人回味啊。”
秦焱停止了虐待她的行为,并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接着又直接躺了下去,语气悠然的感慨:“我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义父吃瘪是什么时候了,啊……”
脑海中猛然晃过厉云棠的名字,秦焱唇角一抽,干脆的换了个话题:“你饿不饿?”
“嗯。”
“要回去吃东西吗?”
“不去了,你义父有一点说的很对,像我这么普通的人,果然不适应上流社会。”
“呵,我倒是觉得你游刃有余呢。”看不惯言夏夜妄自菲薄,秦焱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扯过来一起躺着,顺便给她指了指天边的某个星座:“看啊,我就是那个星座的。”
言夏夜不怎么舒适的感受了一下不够松软的草坪,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噢,马桶座。”
“滚蛋。”秦焱笑骂了一句,心情大好的支起身子俯看她,“是巨蟹座啊巨蟹座。”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她黑白分明的水眸里倒映着漫天星空,清美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望着星空的眼神很是专注。
她的心不在这里,身体单薄纤细的像是做工精湛的玩偶,给人以镜中花、水中月般捉摸不定的错觉。
这一瞬,秦焱清清楚楚的体会到了属于言夏夜的魅力,那是一种既让人想要把她揽入怀中好好疼爱,又莫名想要摧毁折辱她的可怕念头。
而厉云棠执着于言夏夜,到底是想要成就她?还是想要毁了她呢?
攥着绿草的手轻轻用力,他克制着移开目光,心里再次提高了对言夏夜的警惕,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走吧,我请你出去吃,你想吃什么?不用顾虑我,我也是能西装领带出现在五星级餐厅里的。”
言夏夜对五星级酒店没兴趣,“说起巨蟹座……小龙虾怎么样?”
“啤酒?”
“烤串?”
男人短促的笑了一声,起身把她从草坪上拉起来,顺手把自己的外套丢在她怀里:“哈,走着。”
……
露天大排档里,言夏夜满足的喝了一大口啤酒,被小龙虾辣的脸颊晕红。
虽然时近深秋,小吃一条街的生意照旧火爆,而言夏夜和秦焱身上价值不菲的穿着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有几个大胆的女孩走过来,询问了秦焱的手机号码。
“喜欢我?抱歉抱歉,对面那女人是我未婚妻。”
理所当然的拿言夏夜当挡箭牌,秦焱一脸遗憾的耸了耸肩,送走第七个过来搭讪又扫兴而归的陌生女孩。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人气的。”言夏夜舔着手指上的酱料,微微眯着一双醉眼。
秦焱喝的比她要多的多,向来清明的眸中也染上几分醉意,断断续续的笑了几声:“嫉妒了?”
“少说梦话。”言夏夜伸手拿了个鸡翅咬了一口,觉得这气氛很适合谈谈正事,试探着压低声音:“呃,秦焱。”
他冷静的回看她,“有话就说。”
“秦老先生,你义父看上去对你好像还挺在意的。”言夏夜纠结着该怎么开口,迟疑的说:“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在乎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你也明白,你要做的事情风险很大吧。”
瞧了眼但笑不语的男人,言夏夜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所以,假如秦老先生很看重你,或许会愿意给你一定程度的财产,当然和他的宝贝独生子没法比,不过秦家那么家大业大,就算十分之一,也够你过一辈子了,何必还要铤而走险……”
秦焱明白了她的意思,拿着根竹签戳了她一下,貌似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语气沉痛地道:“言夏夜,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你认为,我是个只看重钱,忘恩负义的男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