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言夏夜早已对亲情彻底失望,亲眼见到,还是免不了再一次心如刀绞。
而言水柔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的机会,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立刻摆出一副无助可怜的姿态,瑟瑟发抖的缩在言母怀里,像是小时候一样霸占了那个言夏夜可望而不可得的位置,被言母低声细气的哄着,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言母已然是这个态度,言建国就更不必说。
他大咧咧的叼起香烟,在沈爱莉厌恶的眼神里吞云吐雾,反正在他看来,只要厉家能源源不断的给他钱花,无论是哪个女儿去和厉北城做夫妻,他这个当爸的都不算亏。
当然,看在言夏夜如今不肯再受他控制的份上,言水柔取代她成为厉少夫人,才是他最乐于见到的结果。
“好吧,二位的意思我明白了……”
厉彦泽话说到一半,颇为尴尬的顿了顿。
即便事先听沈爱莉说过言家父母是对奇葩,可是这种发展也太过出人意料,令他不由怀疑言夏夜做人究竟有多么失败,才能被亲生父母如此厌弃。
高高大大的书柜旁边,言夏夜悄无声息的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清美的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痛意,恨不得马上从这里离开。
她的父母姐姐都聚集在这里,可最终怜悯了她的,竟然只有那个她爱过恨过、惟愿此生不再相见的厉北城。
把加了糖的热牛奶强行塞进言夏夜掌心,厉北城刻意不去看言水柔的神情,斩钉截铁的说:“爸妈,以前是我对不起言夏夜,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她离婚,现在不离,以后也不会离。”
言夏夜麻木不仁的拿着杯子,表情平淡的毫不动容,侧眸朝着挡在她身前的男人看去。
她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已经永远停留在过去,和那个懵懂天真的言夏夜一起,被她亲手狠狠抛弃。
难道厉北城不明白,无论他做什么,她都绝不可能回心转意?
言水柔凄凄惨惨的哭声在这句话之后陡然提高,心底对言夏夜的恨意达到顶峰,硬生生把下唇咬出血来,颤抖着嗓子道:“北城,我求求你,你不能这么对我,尤其不能为了言夏夜这么对我!”
迎上言水柔泣血般的眸光,厉北城心里也不是滋味,抿着唇一言不发。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沉寂,任谁都看得出来,言水柔求而不得的保护,却是言夏夜不屑一顾的。
在小叔叔身边呆的久了,她耳濡目染的偷学了一些男人与生俱来的从容清贵,却不代表她的脾气好到可以放任言水柔在她面前惹是生非。
短暂的沉默过后,言夏夜冷冷开口:“言水柔,你闹到这里本来就是自取其辱,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牵扯着妈一起来,你的脸呢?”
“言夏夜,我不准你对水柔这么说话!”
不用言水柔辩解,言母立即护住了宝贝女儿,盯着言夏夜的眼神陌生又绝情,“你眼里要还有我这个妈,就马上和北城离婚,成全了你姐和雅儿母女团聚。”
言夏夜愕然愣住,心口剧痛之余,看向言母的表情一片茫然。
她的耳边还残留着那蛮不讲理的话语,还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也是言母的女儿,那么她的亲生母亲,怎么会舍得对她这么残忍?
言母直接回避了她绝望的眸光,一心一意为言水柔做主,对头痛无比的厉彦泽道:“亲家,您之前让我们夫妻两个过来,是想听听我们的意思——这就是我们的意思。”
厉彦泽饶有趣味的扫视过这各怀心事的一家人,又若有所思的看了厉北城一眼,竟然真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雅儿都是北城的女儿,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可以做主让言水柔悄悄嫁进厉家,给她想要的名分,只不过,还有一个前提条件。”
“爸!”厉北城急了,他一把握住言夏夜垂在身侧的手,感受着她指尖冰冷的体温,难得焦急道:“我不同意,我不答应和言夏夜离婚!”
现在,那薄薄的一纸婚约是他和言夏夜之间唯一的联系。
如果连这最后的联系都失去,就算他做出再多努力,言夏夜又怎么可能会回到他身边?
“你闭嘴。”厉彦泽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小子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事情哪至于走到今天?你还嫌给厉家丢脸不够是不是!”
厉北城哑口无言,握着言夏夜的手指紧了紧,片刻也不肯放松。
见到厉彦泽发怒,言水柔眼睛一亮,暗地里扯了扯言母的袖口。
言母心疼地瞅了瞅言水柔,难过的看着她手腕上痕迹分明的刀痕,顺着对方的意思问:“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您请说。”
厉彦泽等的就是这句承诺,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清茶,做足姿态后缓缓道:“当年夏夜能嫁进厉家,因为她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怎么感谢她都不为过。可现在,言水柔想嫁过来,也要拿出相应的嫁妆才行,否则传扬出去,厉家岂不是成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嫁进来的地方?”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连言建国那么厚脸皮的都有点坐立不安,默默掐灭了香烟。
清了清嗓子,他装出老成持重的样子,胆战心惊的问:“我说亲家,您这话我可有点听不懂,厉家底蕴雄厚,我们这些普通小百姓怎么能比得上?嫁妆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既然提出来,就一定是你们拿得起的。”厉彦泽淡淡一笑,遥遥朝着置身事外的言夏夜看来,意味深长的说:“而且那些东西本来也是厉家的,物归原主,理所当然。”
正当言夏夜心头升起不妙的预感,房门被佣人躬身拉开。
颀长的身影裹挟着初秋的寒意,姗姗来迟的俊美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狭长眼眸转瞬间扫视全场,轻而易举地把每个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随即,他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声音低沉的淡淡道:“大哥,这么多年不见,你说话还是这样不明不白。”
“……云棠。”厉彦泽气定神闲的态度霎时消弭,要笑不笑的眯着眼睛:“真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