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城喉咙一哽,几次三番的张了张唇,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言夏夜别开眼眸不再看他,直接对司机命令道:“要么停车,要么送我去水汀会所。”
酒会开场的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虽说没能换上衣服,她也不该以此为理由,把全部工作推给尹白焰一人来做。
她冷漠的表情刺痛了厉北城的心,男人唇线紧绷,一字一句的盯着她问:“假如我不呢?”
言夏夜冷笑,轻描淡写的把手放在车门边的按钮上,要笑不笑的威胁:“厉北城,和你待在一起我只觉得恶心,要是你非要我去什么梧桐路,我宁愿立刻在这里跳车。”
此处正是江海繁华路段,来往车辆不计其数,贸然跳下去绝对是九死一生。
她说的那么淡然,可厉北城却一下子就信了。
他下意识的拽住她纤细皓腕,恶狠狠的红了眼睛:“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死活么?言夏夜!”
“以前的厉北城或许不会。”言夏夜绯红的唇角勾起,清美漠然的回视他,似笑非笑:“但现在就不好说了……厉北城,你是不是怕我死了,会变成厉鬼,找你索命啊?”
“呵。”男人低沉急促的笑了一声,真的按照她所说的幻想一瞬,“那也不错。”
“真的?要不要试试看?”言夏夜游刃有余的看着他,猜不透厉北城眼中的悲伤从何而来。
倘若厉北城爱着她,那么悲伤的原因不难理解,但……怎么可能?
说实话,她只是想尽办法让厉北城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马上把她踹出车里,一别两相欢。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心里也越来越慌张,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占据上风,毕竟当一个人不得不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他人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最可悲的境况。
“不了。”极致的心痛过后,厉北城彻彻底底地冷静下来。
或许是对言夏夜太过熟悉的缘故,在她面前,他总是会不自觉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而那一面,恰恰和江海传说中那个青年才俊、温文尔雅的厉北城相去甚远。
可惜,他和她眼下的关系,几乎和仇人无异,那些熟悉和真实,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非但不能让言夏夜体会到他的心情,只会把她从他身边推得更远,这绝不是厉北城乐于见到的。
他松开桎梏着言夏夜的手,下一秒对提心吊胆的司机开口:“听少夫人的,去水汀会所。”
言夏夜有点惊疑的瞄了瞄他,沉默的靠在座位上闭眼小憩,不再理他。
一旦遇到厉北城,她就不得不想到过去,而一想到过去,她就恨得近乎失控。
幸好,她还有比恨他更值得花费心力的事,不能让仇恨主宰她全部余生。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谨慎地踩下刹车,轻声汇报:“少爷,少夫人,会所到了。”
言夏夜睁开眸子,黑白分明的瞳孔一片冷静的清明。
她打开车门,身影蹁跹的从厉北城身边离开,走的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如果是以前的言夏夜,以这样遍体鳞伤又无法遮掩的形象,她绝对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五年的时间,言夏夜脱胎换骨,对他死心绝情。
那么,想让她重新爱他,爱到非他不可,爱到对过去既往不咎,是不是还需要另一个五年?十年?二十年?
铭心自问,厉北城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不过只要他还能坚持一天,就一天不会轻易放手。
目送着言夏夜的背影消失在玻璃转门后面,厉北城低头想了想,吩咐司机一声:“车交给门童去停,你可以下班了。”
……
水汀会所内,抒情的钢琴曲无所不在,像一只无形的小手,拨动着来客的情绪和神经。
站在入口向内放眼望去,衣香鬓影,宾客如云。
厉北城走到门口时,言夏夜早已消失不见,有个不长眼的侍者站出来拦他:“先生,今天这里被夜焰包场,您想要进去,需要出示您收到的请柬。”
“哦?”厉北城眉眼一挑,冷冷的看着敢于拦住他的人,“你不认识我是谁?”
侍者骤然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陪笑:“抱歉先生,我刚来江海工作不久,请您稍等,我这就叫领班来亲自服务。”
厉北城不愿在这耽误时间,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皱着眉头等了一会,直到领班亲自将他请入场内,一连声的道歉:“历少,都怪我们这的员工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祝您玩的开心。”
江海市内,厉北城的俊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之一。
漫不经心的打发走领班,厉北城随手在旁边拿了杯泡着樱桃的朗姆酒,信步朝着音乐的源头走去。
一路上拒绝了贴过来搭讪的女伴若干,他在人群外围驻足,抬眸看着和尹白焰并肩而立,侃侃而谈的言夏夜。
她并没穿什么华贵精致的衣服,连妆容都淡的若有似无,却还是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在场诸多人物的焦点,每个人都唇畔含笑的听她说话,这一刻,又有谁能否定她的魅力所在?
厉北城跟着听了一会,对珠宝行业实在没什么兴趣,索性端着酒杯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怔怔遥望着那个落落大方的言夏夜,开始觉得有些陌生,渐渐又觉得理所当然。
某个瞬间,他突然记起言夏夜退学之前,在美女如云的Z大珠宝设计专业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上到导师院长,下到新生学弟,无一不知Z大有这么位家境贫寒的美女学霸。
就连他与她并不同校,也偶尔从同学的谈话里有所耳闻。
既然这样,五年甚至更早之前,他为什么会觉得言夏夜寡淡无味,万般无趣呢?
哪怕是现在的厉北城,他还是永远也不明白,那年十八岁的言夏夜见到他,有多么诚惶诚恐。
他的圈子象征着江海最顶层阶级的子弟,普通人的努力和心酸,在他这种天之骄子看来顶多有些新奇,却谈不上什么感同身受,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会有人为了区区几十万,心甘情愿的付出婚姻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