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赵勋身手了得,所以赵梁阙特意多调派了人手,连守城的事都不敢分神过问。
擒贼先擒王,只要赵勋一死,城外那些乌合之众,他根本不用费什么心里去理会,到时候自然而然的也就作鸟兽散了。
他退到了最后,靠着立着,抱臂环胸看着对面。
这院子里至少有八十人,每一个都是他精挑细选来的身手利索的,赵勋就这么打,就算他将这些人都杀了,他也必定耗尽了体力,而再也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
赵梁阙胸有成竹的一笑,看的兴致盎然。
赵勋挥剑劈开面前一人,反身一脚踹开另一人,余光便朝对面看过去,两人视线一撞,赵梁阙突然心头跳了一下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他觉得赵勋这一笑颇有深意。
他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他就看到赵勋就鹰隼一般平地而起直冲上了半空,脚尖踏着众人的头顶,剑划的笔直,直指他的面上而来。
“护驾!”赵梁阙大喝一声,拔了身边护卫的刀将那人往前一推,他自己提刀去挡,那人挡在了前面,赵勋手一动他的脖颈就被划出一道血口子,顿时血流如注倒在了地上。
赵梁阙蹬蹬后退了数步,若非是墙,他恐怕这会儿已经惊慌跌倒。
“郡王。”周湛提剑反身而来,赵勋在空中打了个转,轻描淡写的落在赵梁阙的面前,抬剑横挑,赵梁阙手忙脚乱的挡住,还不等他拦第三招,眼前就看到几缕碎头发被削了下来。
他大怒,提刀而上,赵勋退了两步,周湛带人立刻围了过来。
将赵勋围在中间,水泄不通。
一柄柄刀剑寒光凛凛的对着他。
“你逃不掉的。”赵梁阙冷笑着道:“再打,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赵勋应付着来往的刀剑,目光却是落在赵梁阙面上,道:“我若走,你们谁也拦不住。”
“笑话。”赵梁阙讥讽道:“你大可试试,我倒要看看你真是三头六臂不成。”
赵勋扬眉不置可否,脚下迅速往后退了七八步。
众人都以为他要逃走,所以紧紧相逼,他却在对面的屋檐下停了,剑突然收起来抬眸看向对面的屋顶。
“怎么。”大家纳闷,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道:“屋顶有人。”话落,就看到孙刃站在屋顶上,大喝一声,“接好了,这是我们县主送你们的大礼!”
随即,就从他手里丢了个两个竹筒下来,那竹筒半空中就开始滋滋烧着,冒着一股奇臭的气味。
引线很短,悬空着与地面还差一人高时,竹筒砰的一下炸开,白灰色的粉末飘飘洒洒的落下来。
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瞬间本能的蹲下来抱着头……
赵勋用袖子捂住鼻子,趁着时机迅速一跳而起上了屋顶,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几息的功夫之后,院子里出现诡异的静止。
赵梁阙靠在门上也是被惊的楞了一下,想起来前面的声音好像就是这个,只是炸在耳边时声音比前面更要大点。
和鞭炮比起来,这个竹筒做的很简陋,声音有些闷但震耳朵,最重要的,这气味也太臭了。
他脑子里极快的转了个弯,就看到赵勋已经跳上了屋顶,他立刻大喝一声,“他这是故弄玄虚,不要让他跑了。”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起身,周湛怒着道:“赵远山,你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的话落,屋顶上又丢下一个竹筒来,就听到孙刃的声音,“爷,就剩两个了,您省着点用。”
“你们县主大方,多送他一个。”赵勋的声音闷闷的,显然是不高兴,这是他媳妇潜心研究出来的,居然说是下三滥。
孙刃似乎在忍着笑,“行,那就算他们赚着了。”他说着对底下的人喊道:“郡王爷你可要认真找啊,要不然我们可就要走了。”
周湛足下一跺,人立刻拔地而起,他的属下也是如此,能上房的立刻上去,不能上的就朝门口追了过去,赵勋也不着急就站在屋顶上看着。
忽然,周湛好像被人挂了千斤坠一样,原本轻盈的身体就毫无预兆的啪的一声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怎……怎么回事。”他翻身要起来,可人还没动脑袋一瞥就歪了过去。
赵梁阙惊住,站在人群之后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属下一个个的倒下去,挺尸似的躺在地上,他眉头紧蹙,一下子明白过来,赵勋刚才炸的东西里面肯定有什么药粉,他们这是中毒了。
他迅速从袖子取了颗清神的药塞到自己嘴里,也不去看赵勋,抬脚就朝前面跑,边跑边道:“来人!”
前院有人跑了过来。
等人来时,屋顶上哪里还能看到赵勋主仆的身影,只有九月的冷风呼呼吹着。
“追!”赵梁阙喝道:“蒙着面,他手中有迷药。”
赵远山真是越来越提不起来了,居然学江湖宵小用这种手段。
“是!”他的属下大喝一声应是,随即打开后院的门冲了出去,一刻钟的时间将保定城的几条主干道悉数封堵了起来,城中留守的百姓本来就不敢睡觉,这会儿外面有动静传来,家家户户纷纷熄灯锁门,躲在家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寅时正,保定城里里外外被翻了一遍,不但没有找到赵勋和孙刃,就连太皇太后和邱嬷嬷都没能找到。
“不可能。”赵梁阙眯着眼睛站在街道上,目光阴戾的四下扫过,一字一句道:“四周城门都锁的稳稳的,他出不了城就一定还躲在城中。”
周湛从后面被人扶着过来,药性渐渐过去,他感觉好了很多,喘着气道:“郡王,属下……属下失职了。”
“不关你的事。”赵梁阙扫了一眼周湛,看着他问道:“你来前府衙中所有的院子都仔细搜查过了?”
他怀疑赵勋还藏在府衙内。
“搜查过了,前院后院就连地牢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周湛也精明了,出门前先搜查府衙,确定里面没人再出来的。
只是,保定城内就这么大,他们能藏到哪里?
赵梁阙负手慢慢走着,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忽然有人匆匆从西门那边骑马而来,蒙着面边跑边喊道:“周将军,请增派人手。”
“怎么回事。”他们这才想起来,城外还有四万兵马在攻城呢,他们在城里却被赵勋给惊丢了魂,“他们架云梯攻城了?”
来人回道:“还没有,但是他们的攻势越来越强,我们的人也有死伤,就怕再下去天一亮我们就支撑不住了。”
那就还没危险,大家就耗着呗,就看谁的军资充足,谁的兵体力最强。
“调五千人上城墙换上面的人下来,各自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周湛迅速吩咐完,那人也不下马抱拳应是,“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话落,目光在赵梁阙身上一转,敲了马腹扬长而去。
赵梁阙朝那人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熟悉,正要说话周湛凑到他面前来,低声道:“郡王,要不属下再安排人重新搜查一遍?”
攻城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效果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抓到赵远山。
赵梁阙摆了摆手,蹙眉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道:“带上人跟着我。”他觉得赵勋走不远,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但是他能藏在哪里呢?
他想不通,不是他一个人,他还拖着太皇太后呢。
“去……去哪里。”周湛带着人跟在后面,赵梁阙边走边想,沿着赵勋进城的路走了一遍,不知不觉又重新回到了府衙,他慢慢在前院里走着,走到太皇太后被关押的地方,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两张椅子,地上还丢着捆绑的绳索……
“郡王,要不您去休息一会儿,让属下带着人去找吧。”周湛打量着赵梁阙,赵梁阙也确实累了,点了点头道:“你带着人再将府衙重新搜一遍。”
周湛应是。
赵梁阙就带着常随回到自己歇息的房间,常随守在门口,他进了门简单梳洗了却没有立刻睡,而是坐在桌子前拿着保定城的地图看着,一条一条的画着细细的看。
从府衙出去几条路,哪一条路最有可能走的通,要是赵勋想要出城,唯一的可能就是和来时一样翻城出去。
走哪个最合适呢?
赵梁阙揉着额头,气的心口都在疼,赵远山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太可恶了。
他拍了桌子起身来回的走着,看着外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实在有些体力不支,便靠在床头闭上打算略休憩一下再出去。
不知不觉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房门被人拍响,不等他去开门出去,门外的人已经冲了进来,喊道:“郡王快走,赵远山攻到城里来了。”
“什么?”赵梁阙一个跟头起来,差点从床上栽下来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你确定看到的是他?”
来人点头,很肯定的道:“确定是他,他带着人冲进来的。”话落一顿又道:“郡王,您快跟着属下走吧,这城里待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
赵梁阙抓了衣服套上一边走,一边道:“他怎么可能出的了城。”
“真的是他。”来人扶着赵梁阙加快的步子,一出去就听到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打斗声,有人喊道:“在府衙,赵梁阙在府衙。”
赵梁阙吓的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发髻也散了下来,披头散发的往后面跑,周湛提着剑浑身是血的带着人跑了过来,喘着气喊道:“郡王,您快走,这里我来断后。”
“到底怎么会事。”赵梁阙还没有回神,赵勋怎么就出城了,怎么就打进来了,他出不去的!
周湛没有时间和他解释,言简意赅的道:“属下怀疑他昨天晚上就藏在军中,今天天亮前我分派两千上上城楼换人,他一定就躲在这两千人里面,等上了城楼他就打开杀戒了,刚刚冲破了防守进了城。”
居然……藏在了军中,难怪他在城里怎么都找不到他们。
“不对,那太皇太后呢。”赵梁阙问道。
周湛摇头,“属下也不知道,太皇太后一定被他留在城中了,但是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两个人从千军万马的保定城一点轻而易举的脱身了,反过头来就破城而入,赵梁阙气的眼前发黑,可是现在也不是他发火的时候,他怒看着周湛道:“记住,我来这里的事对谁都不要提,你带着人守城,能守就守不能守就退。”
到京城就由不得他赵远山了。
周湛应是,赵梁阙在后门上了马一路往东城飞奔而去,头发散着衣服的纽扣还扣错了一颗,一贯的风流倜傥温润如玉半分不存,只有狼狈不堪和抵死逃命。
赵梁阙冲出了保定城,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才停下来喘着气,他的常随紧随在后跟着上来,他问道:“周湛呢?”
“还在城里断后。”常随回道:“郡王,城门破的有点蹊跷。”
这才一夜的时间城门就破了,比当初太原城用的时间还要短,他怀疑是不是有奸细给他们开门的。
“方才周湛说了,赵勋和孙刃就藏在军中。”赵梁阙抿着唇,他还是低估了赵远山,以前他骄傲自负,许多事他都不屑去做,现在的他居然连迷药这种事都能用,还一副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样子。
且还能装傻充愣躲在军队里。
“你在这里等周湛。”城中还有他的一万兵马,赵梁阙舍不得,他的常随应是后他便独自一人骑马飞快的往京城的方向而去,天黑时他到的京城,一身的风尘脸都被风扫的起了皮,他进门时梅筱柔看的一愣,问道:“去哪里,弄成这样。”
他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去了书房,遣了人去保定打探消息。
当夜才知道,周湛死在了保定,而他手下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离开保定,不是死就是被困在了城中。
“郡王……怎么办。”幕僚看着他问道,赵梁阙静静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守住京城。”
幕僚应是,赵梁阙问道:“霍繁篓呢,回来没有?”
“回来了。”幕僚回道:“今早到的京城,现在应该在自己家中,卑职这就派人去请他来。”
赵梁阙点了点头。
保定城中,赵勋牵着顾若离的手径直往府衙而去,她跟着后面小跑着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就将祖母留在这里,他们要是找到怎么办。”
“不会找得到。”赵勋说的很肯定,“他说我自负,可最自负的人他。搜遍了整个府衙,他自己住的房间肯定不会去细搜。”
甚至于,听说赵梁阙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觉,都没有发现就在他床后的镜面架子后的地面上躺着两个人。
太皇太后和邱嬷嬷安安静静的在他的房间里过了一整夜。
“我一整个晚上眼皮都在跳。”顾若离现在才松了口气,“你和孙刃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我真怕……”她说着,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的手。
他在房门口停下来看着她,扬眉道:“说起来,你的鞭炮很好用,将你的药粉装在里面,效果出奇的好。”
“你……”她还后悔没有提前告诉他,应该三种药一起用的,没有想到他直接就这么用了,“炸开后药粉飞出来了?迷晕人没有?”
她的药粉效果很好这个毋庸置疑,可是放在鞭炮筒里还是第一次。
“很好。”赵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有媳妇儿护着,我这一趟进来如履平地,格外的轻松。”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想说什么,可一想到太皇太后还在房里躺着呢,便道:“我们快进去,免得让祖母等的急了。”
“应该还没醒。”他推开了门,顾若离听着一愣,“你……不会是用药了吧?”
赵勋扬眉,清醒的人无论藏在哪里都有气息和声音的,尤其是两个老人家很容易被发现的,只有晕过去了才会静悄悄的躺着,不容易被发现。
“赵远山!”顾若离回头看看没有,就踮着脚揪着他的耳朵,“你越发没风度了。”
他回头将她往怀里抱了抱,轻声道:“受我媳妇影响的。”
她笑了起来忙捂住嘴指了指床后,赵勋点了点头两人往床后去蹲下来,才一下来就看到太皇太后正看着他们,四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的。
顾若离一愣,就听到太皇太后道:“还以为你们还要多聊一会儿才会想起来哀家呢。”
“祖母!”顾若离笑眯眯的伸手去拉太皇太后,“您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