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石块不断落下,曹骏撞门其实并不容易,不断有人死在石头下,而且,太原城的城门早在先祖时就被加固过,就因为先祖从这里入京时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进去了。
所以,先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各个城门以及城墙重新修葺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城墙和城门还是坚若磐石一般。
曹骏来了气,指着城门大喝道:“谁第一个进城,老子今晚给他找十个姑娘伺候。”
一阵喧哗,众人齐声道:“是!”
为了姑娘,拼了。
卯足了力气,被砸的几乎开了花的巨大的树干再一次冲到城门上,随着城墙上砸下来的石头,好像谱写的乐章,叮叮当当,砰砰炸开在耳边。
震天动地。
呐喊声不断,城墙上有人喊道:“曹骏你个王八儿子!”
“你有本事下来和老子正大光明的打一架。”曹骏啐了一口,指着楼上喊道:“你这会儿不下来,一会儿等老子进去,非将你挫骨扬灰了。”
楼上的人大喊,“砸,砸死他们。”
一支支箭射下来,一块块石头堆在城门下。
颜显远远立着,抛石器被准备好,他手一挥石头划出极高的弧度,砰的一声丢在了城墙上,只听到嗷叫一声,有人从上面滚落。
随即,被人扎成了马蜂窝。
赵安申被人猛的拉开,随即一块石头擦着他的头顶过去,韩苗苗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和我回去。”
“人手不够。”赵安申来不及解释,“你快回去,我没事的。”
韩苗苗又后怕又担心,“不行,这里交给我,你回去待着。”她揪着赵安申的衣领,“要是你死了,我们还在这里费没事劲儿。”
连她都知道,赵勋要是进京后,只要他不自己登基做皇帝,就一定会辅佐赵安申。
他不可能傻的还去辅佐赵凌,都闹成这样了。
可要是赵安申死了,赵勋还打个屁,直接让赵梁阙折腾去得了,反正他也不敢去西北。
大家划地而治,互相不干涉。
“好。”赵安申抓着韩苗苗的手,“你也跟我回去。”
韩苗苗抬头看看,她眯着眼睛道:“我留下来。我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像我爹那样上阵杀敌。”她好不容易偷溜出来,手中还握着刀,不杀几个人,她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要是你死了,我回京城有什么意思。”四周的声音很大,他几乎用喊的,面红耳赤,“和我回去。”
纵然是再没有想过,可她也是过了十四岁生辰的大姑娘了。没体验过喜欢和被喜欢,可也看过别人的情情爱爱。
她愣了一下,看着赵安申,随即腾的一下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别胡说八道的。”
“苗苗。”赵安申道:“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候。可是,有的话我怕过了此时此刻,我再也开不了口。”
他知道,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好,他也不该这个时候谈情说爱。而且,韩苗苗生性跳脱,她不会愿意跟着他待在宫里。
所以,他本来没有打算说。
但是,经历生死,看到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后,他觉得他如果不说,以后一定会后悔。
“我知道你根本没想过你我的事,我也不强迫你。我只希望你从今天开始能考虑这件事。就算将来你选择依旧不变,我也不会强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他说着,抓着韩苗苗的肩膀,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大声道:“我只是要告诉你,若将来我登基为君,我希望站在我身边,和我并肩而立的人是你!”
“咳咳……”韩苗苗发懵,极其尴尬的笑着,她的心情很复杂……被人喜欢的喜悦,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还有对未来承诺的茫然,这一时半刻她连赵安申的话都消化不了,就更加谈不上去想将来她是要做皇后,还是做一位赤脚大夫。
“你先回去。”韩苗苗推着他,“我们都还小,以后再说这事儿。”
她话落,推了一把赵安申,自己就朝秦大同那边跑了过去。
赵安申看着她跑远,自己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思。
“还走不走。”他的同伴扶着一个伤员过来,他一看点着头道:“走,走!”
话落,上前去扶着人上担架,快速的往军医那边跑。
吴旋的念叨好像被上天听到了,转眼功夫,他眼前忽然有一个男子翻墙而上,一跃而起,稳稳了落在他面前。
一身墨黑的直裰,眉梢似箭,眸光如同深渊一般,容色淡然的看着他,让他心里一缩。
这人个子很高,身材结实而有力,尤其是他的气质,就只是立在这里,便有股威压,震慑的他的人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你……是赵远山。”吴旋的话打了个结,不敢置信赵远山居然亲自带兵爬墙。
赵勋一个人站在这里,负手看着吴旋,吴旋的身后立着不下三百人。
他就这么站着,这三百零一人,没有一个人敢挪动一下脚,痴愣愣的看着他。
而他的身后,带来的一百个人正嗖嗖的往上爬,一个接一个的跳上来,稳稳的落在地上,拔刀看着对面的人,就好像屠夫进了屠宰场,就等着杀了卖肉。
嘿嘿笑着,摩拳擦掌。
吴旋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就这么看着赵勋,握着刀的手心开始冒汗,湿漉漉的腻滑滑的,咕咚一声他吞了口水,喉结滚动嘴唇干涩。
“正是。”过了一会儿,也就几息的功夫,赵勋带来的人都上来了,他眉梢终于抬了抬,“要是不打就让让,我们还有事。”
他话落,孙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们爷越来越风趣了。
“你!”吴旋终于回神了,顿时大怒刀一挥,道:“杀了赵远山,奖银一百两!”
就一百两,赵勋眉头皱的极紧,不悦的回头看了一眼孙刃,孙刃一个激灵回道:“知道了,爷!”
话落,他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两边一撞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赵勋提着刀事不关己的站在旁边看着下面的情形,唇角勾了勾,有人在他身后忽然砍下一刀,他头也不用就举刀挡住,反手一刀就听刀入肉身的噗嗤声,那人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吴旋远远看着,眉头紧蹙,随即转身就朝下面跑。
他不能这么打,他人多的优势还没有发挥出来,而且,赵远山居然敢带这么点人就进城,他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他走了。”孙刃指着吴旋,赵勋冷冷一笑,道:“走不了。”
这么好的机会拿住主帅,他要不是傻的,就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话落,赵勋一个跳跃起身,如同鹰隼一般俯冲而下,衣袍挥动猎猎响动,他落在地上时吴旋正好一只脚塌下最后一阶台阶,还不等他站稳,脖子上就被赵勋的刀架住。
“不是要杀我吗。跑什么。”赵勋拿刀背拍了拍吴旋的脸,“赵梁阙就让你守太原城,他是没有人用,还是太小看我赵远山了。”
吴旋涨的脸通红,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事不分早晚,我高兴了就行。”他说着,用下颌点了点,“吴将军,请!”
吴旋被挟持了,在他带着一万多兵马,易守难攻的密不透风的太原城中,被人拿刀架着脖子挟持了。
他们的四周一会儿工夫聚集了无数人,一个个提着刀拿着箭,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赵勋淡淡然的挟持人质,走的不算快也不慢,目的却很清楚,他要去开城门……
说好的正午开门,决不能耽误了半刻钟。
“都愣着做什么,杀了他。”吴旋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屈辱,就是此时此刻,他被人挟持着在自己的属下面前穿过,他宁愿即可死了,也不要这么丢人。
可是没有人敢上来,围着赵勋。
赵勋往前走,包围圈就往前挪动,匀速的动着渐渐往城门而去……
城门出传来砰砰的声音,还能听到喧哗声外曹骏粗哑的嗓门,正骂骂咧咧的发泄着暴躁的情绪……他撸着袖子推开前面受伤的士兵,道:“自己去包扎,老子来!”
他话落,扶着马车大声喊道:“撞!”
轰的一声,撞在门上,有碎石从墙缝里抖落,他们极快的往后退,口中喊着口号,退到几十步开外接着往前冲,前面的士兵极快的将挡路的石头,尸体挪开,车子冲过来……
门就在这是吱吱嘎嘎的开了,曹骏一个没停住,就直接扶着车跟着冲了进去。
“赵远山!”要不是有功夫在身,他都要被绊倒了,松了手就看到车子冲了老远冲散了人群飞驰了进去,他哈哈一笑,道:“你也不打个暗号!”
赵勋抬头看天,道:“时间刚刚好。”
曹骏也抬头,太阳刚刚好爬到正中。
庆阳城中,方朝阳抱着祥哥儿坐在马车里,车门关着只有窗户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盯着路上的行人。
每一次上街,祥哥儿都要趴在窗口看外面,比平时都要安静许多,就这么盯着看,他能看大半天。
“跟上来没有。”方朝阳问李妈妈,李妈妈从车门的缝隙往外面看了看,道:“在后面呢,紧紧的不会丢。”
后面一辆车上,荣王正带着朗哥儿遛弯。
祥哥儿看够了,就坐下来靠在车壁上,将手里的半块苹果塞嘴里,方朝阳拍开他的手,“都黑了,换一个。”
说着,换了一个给他。
祥哥儿就一边啃着苹果,一个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方朝阳也听不懂,就支着面颊斜睨着他……
一个说一个听,一老一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李妈妈看着失笑。
后面的车里,荣王也是这样,和朗哥儿面对面坐着,朗哥儿嗦着手指不说话垂着眼帘,也不知道想什么,荣王就拿着一经文叽叽喳喳的念着,也不管朗哥儿听得懂听不懂,他自己念的特欢畅。
“你老子小时候我也给他念过一次,不过他不爱听,动来动去特别讨厌。”荣王压着声音道:“还是你好,就爱听祖父念书是不是。”
朗哥儿看了他一眼,接着啃手指。
荣王就接着念,叽里咕噜的接着念经文,朗哥儿好像累了,就爬下来躺着,看着车顶听着咕噜噜的车轮声,听着荣王起起伏伏的经文声,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孩子。”荣王心疼不已,忙抓了毯子给他盖上抱在怀里,又心疼的啪叽啪叽亲了两口,“说睡就睡。也不知道你老子现在打哪里了,非要打架,他从小就这是这样,一听到打架他跑的比谁都快。”
朗哥儿均匀的呼吸着,小小的脸又白净又精致。
“像我!”荣王满意不已,“还像太妃!”
他哼着小曲儿,掀了帘子对前面的车喊道:“那谁,回家去,朗哥儿睡着了。”
方朝阳皱眉,就看着正在咯咯笑着一身劲儿的祥哥儿,挑眉,淡淡的道:“你也睡觉。”
祥哥儿接着笑,把苹果啃出一个小月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