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跳,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蹬着腿。
忽然间,缠着她腿的东西,顺着她的脚踝移了上来,攥住她的腰,将她往那边一扯。
顾若离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了出去,手划着拼命的去抵抗,撞在那人的胸膛上,坚硬结实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而不管她如何抵抗,对方都稳稳的攥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突然重重的按着她的头,一张温热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她一惊,猛然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她只看到了一个剪影,那张放大了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里头只浮动着担忧和焦躁。
她的唇被堵着,温温润润的气体,顺着唇齿间徐徐渡了过来。
像是一把药匙,又像是所向披靡的勇士,径直的闯了进来,她几乎快要合上的气,游离在身外的魂魄,一瞬间被拉了回来。
她本能的抓住对方的手臂,脚下用力去蹬,水力不减,她依旧被水冲着毫无招架之力,呜呜咽咽的想要说话。
可对方好像怕她不够,唇黏着她,带着一丝生涩,只是紧紧贴着,舌尖微微一舔……
“呜呜!”顾若离如遭点击,拼命的去推开他,可对方手臂一紧,她整个人就被摁了过来,扣在怀里,唇上留恋的又尝了一口,才缓缓放开,抱着她脚下一蹬……
出水的那一瞬,顾若离终于觉得自己彻底活了过来,她扑腾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咳嗽着。
后背上,那人轻轻缓缓的给她拍着。
顾若离咳了许久终于舒服了一些。
才瞪着赵勋,红着脸道:“你……你刚才在做什么。”他分明就是趁人之危。
“渡气。”赵勋抱着她踩在水底,水流湍急,扑棱在他脖颈出,她将顾若离托在水面上,不急不慢的道,“我不来,你就死了。”
一副正人君子,大恩要牢记的样子。
顾若离实在气的不行,可又气不起来,人家毕竟是救了她一命,她只能忍着,换个话题:“你怎么来了?”
“追媳妇。”赵七看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腰,另外一手托着她的大腿,“不来,媳妇就被水冲走了。”
他现在其实也很狼狈,发髻散了贴在脸上,脸上似乎刚刚被她挠了个印子,可他偏偏还是一副沉稳笃定清高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就不能不说这个话题吗。”
“那说什么。”赵勋停在原地根本不动,水哗啦啦的打在两人身上,他手一松顾若离惊的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赵勋就抿着唇脸上满是压抑的笑容,满意的道,“不如今天把话说明白了。”
顾若离又羞又恼,怒道:“我们先上去行不行?”又道,“这里适合谈话吗。”
赵勋索性松了手,顾若离一见他不扶着自己,就不得不抱着了他的脖子,两人脸对脸,连呼吸都缠在一起。
“适合。”赵勋点着头,愈加的满意,“就在这里水了。”
这丫头软软香香的,抱着真舒服。
顾若离深吸了口气,她知道现在不能和他翻脸,所以就耐着性子道:“七爷,我才十三岁,年纪还小,不适宜谈婚事。”
“不着急。”赵七回道,“我等了二十一年,不在乎再多等两年。”
顾若离炸毛,抄着去泼他的脸:“什么叫你等了二十一年,和我有关系吗,你不要不讲道理行不行。”又道,“我不想成亲,你想等就等吧。”
赵勋就昂着头,看着像只小猴子似的挂在他胸口的小丫头,真的很小,又很轻,他满眼笑意,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道,道:“我说是等你,就是等你!”
太霸道了,还不讲道理。
“你根本就是自己着急了想成亲,随便抓着我垫背。”她害怕自己一松手就被冲走了,她虽然也会游泳,可在这里的水速中,她根本就和浮萍一样,所以只能紧紧抱着他。
赵勋眉梢一拧,眼睛眯着道:“你以为谁都能做我媳妇?”他说着,忽然把脸凑过来,“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若离瞪眼,一时间没有话回他,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道:“无赖。”话落推着他,“先上去,水流越来越大了。”
“乖就行。”赵勋满意的看着她的表情,猿臂一伸单手抱着她在怀里,顾若离不敢缠的太紧,怕压着他游不开,赵勋赞赏的看她一眼,往她刚才落水的地方划去。
她这才发现,就刚刚那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被冲了数十丈的距离,若是赵勋不来,就算她不被淹死,恐怕也被冲去了下游。
她抿着唇,望着赵勋的侧颜,没来由的,心头一跳,红着脸撇过头去。
“看我作甚。”赵勋睨她一眼,嘴角渐渐的翘了起来,顾若离结结巴巴的道,“我什么时候看你了,专心游泳,废话真多。”
赵勋目光一转,眼风如刀一般,顾若离一惊愣着看他。
“我废话?”他似笑非笑,“你私自逃走的账我还没和你算。”
顾若离愕然,什么她私自逃走了,腿长在她身上,她想走就走,管的着吗。
“不听话。”赵勋抬手,啪的一声,混着水声就拍在她的屁股上,就跟打顺手了一样,这一回是夹着她,顾若离想动都动不了,噼里啪啦的打了五六下,“若是再逃一次,我便打断你的腿。”
“赵远山!”顾若离大怒,“你太过分了。”说着习惯性的身手去拿荷包,才发现她的荷包已经浸湿了,她怒着在水底踢了几脚,发现根本使不上力,就张着嘴咬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高度,正好合适她咬。
赵勋眉头一挑,看着她咬也不动,过了一会儿就用手指弹着她的额头,似笑非笑道:“你属狗的吗?”
顾若离松口,皱眉瞪着他,却发现对付一个无赖,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气的哭了起来。
赵勋第一次看到她哭,脸色一变拧了眉头道:“还会哭?”话落,想了想有些拘谨的伸手给她去擦眼泪,顾若离拍开他的手,道,“不要你假好心。”
赵勋咳嗽了一声,凝眉道:“你不是说对事不对人吗,此番我们就事论事。”
“怎么就事论事,我都说了我不嫁,你到底想怎么样。”顾若离哽咽的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要着急,京中那么多姑娘,你随便就能娶,何必在我这里费心思。”
“你也说了,我要想娶早娶了。”赵勋看着她哭,语气也软了下来,“哭的丑死了。”
顾若离不理他。
“那就在水里待着吧。”赵勋明晃晃的威胁,顾若离气的不行,推开他准备自己朝岸边游去,还不等划开人就被赵勋提溜过来,“怎么这么倔。”
求人不如求己,顾若离不看他,道:“我会枭水,若非水流大根本不用你救。”
“你这叫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赵勋盯着她,沉沉的笑了起来,胸口贴着顾若离,那轻轻微微的震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雨水打在脸上,她伸手抹开,就听他在他耳边道,“不过,很受用。”
“无赖。”顾若离咕哝一声,赵勋凑过来,欢喜的在她手腕上飞快的一亲,颔首道,“对你,只能如此。”
顾若离无语,决定不再和他争执。
“真乖。”赵勋满意的笑了起来,要是平时也这么乖顺,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雪盏和欢颜哭着瘫在了岸边,蔡先安和其他三个人都在水里,翻来覆去也找不到顾若离。
“小姐!”欢颜嚎啕大哭着,雨水哗啦啦的她声音被淹没着,她抹了水丢了包袱就朝水里扑,“奴婢来陪你。”
雪盏也不拉着她,看着她扑也抹着脸跟在后头。
“东家小姐。”蔡先安先看到水里有东西朝这边来,他看着顿时喜了起来,喊道,“东家小姐,是不是你。”
顾若离听到声音,就拼命的挥着手。
“是东家小姐。”蔡先安高兴的喊着其他人,“东家小姐没事,自己回来了。”
雪盏和欢颜听到了,抹了眼睛,果然就看到顾若离被一个男子抱着朝这边游了过来,两人欢喜的又哭又笑:“小姐,小姐……”
“我没事。”顾若离挥着手,“没事。”
蔡先安和另外两个人朝这边游了过来,天很黑,两人看不清脸,只知道顾若离是被一个男子抱着的,他们就上去道:“谢谢壮士搭救,小姐就交给我们吧。”
两人等了一下,就听到一声低低沉沉的喝道:“滚!”话落,那人带着顾若离,径直从他们面前划了过去。
蔡先安一脸发懵,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顾若离不敢回头去看蔡先安的脸色,她有种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冲动:“赵远山,你神经病吧。”
“什么病?”赵勋凝眉,不解的看着她,顾若离回道,“就是脑子不好。”
赵勋就眯了眯眼睛,冷声道:“除了我,谁都不准碰你。”
果然神经病,顾若离无语。
一到岸边,水流就小了,顾若离立刻卸磨杀驴,翻身就自己朝岸边游去,他们的船还靠着岸,四个船工坐在雨里,看见他过来就要扑着过来接她,而方才停在他们旁边的那只画舫已经没了踪影。
赵勋跟在顾若离身后。
“小姐!”欢颜一将顾若离拉上来就抱着她大哭起来,“小姐,您吓死我们了。”
顾若离一手抱着欢颜,一手牵着雪盏,哄着道:“没事,不是没死吗。”又问道,“对了,雷武呢,他还好吧?”
“他……他在船舱里躺着呢。”欢颜指了指船舱,眼睛哭肿了又被雨水拍着根本睁不开,“还没死,有一口气呢。”
顾若离松了一口气,和几个船工道:“实在对不住,拖累你们了。”
“你没事就好。”几个船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样子这位小姐的身份不普通,要真是死了,他们也不要在这里做事了。
顾若离谢过,又回头对蔡先安几个人道:“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和他们动手。”
“你掉在水里后,他们见事情不妙就逃走了。”蔡先安道,“没有动手,你放心吧。”
顾若离点了点头。
蔡先安正要问顾若离觉得怎么样,就看到她身后有个男子从水里爬出来,个子非常的高,人又健硕,不声不响的站在顾若离身后!
“这……”他心里一抖,认出来是刚才在水里让他滚的人,顾若离就回头看着赵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件湿漉漉的衣服,就啪的一声裹在她身上,赵勋凝眉道,“啰嗦什么,去把衣服换了。”
顾若离一愣,所有的话都被他堵住了。
“赵……赵将军?”蔡先安几人没有认出来,但欢颜认出来了,指着赵勋道,“你是赵将军?”
他不会是追着顾若离来的吧?
打算抢亲吗?
欢颜想着就将顾若离拉着护在身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雪盏也拧着眉,戒备的看着她。
蔡先安几人一看架势,就本能的唰的一下抽出刀来,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应过来那句赵将军所表示的含义。
几个人,无声的又将刀塞了回去。
“大惊小怪的。”顾若离拍了拍欢颜,对赵勋道,“我朋友受伤了,我打算先找间客栈,把他的伤口处理一下。”
赵勋朝船舱看了一眼,颔首道:“上岸就有客栈。”话落,吩咐蔡先安,“把人抬上。”
蔡先安立刻就抱拳道:“是!”话落,和自己的同伴跳到船上将雷武抬着出来。
赵勋穿着一件中衣,沉沉的走在前头,雪盏和欢颜面面相觑,想不明白顾若离落水后为什么被赵勋救起来。
怎么会那么巧?
赵勋一直跟着她们的吗?
赵勋说的没有错,他们绕过码头就看到了一家客栈,不过门口挂着客满的牌子,他还是上前敲门,开门的小厮打着哈欠开了一条门缝,呵斥道:“吵什么,没……”他的话没说完,一只手就起掐住他的喉咙,就听到对面的人道,“四间上房,要干净。”
话落,收了手,回头吩咐顾若离:“付钱。”他的钱都在马背上,这会儿马不知所踪。
顾若离愕然,乖乖的拿了十两银子递过去。
小厮吓的脸色发白,就跟看煞神似的看着赵勋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又回头看着一群湿漉漉的人跟着堂而皇之的进来,并着一个受了伤不知死活的伤者。
他一句滚字,又咕噜噜的滚回了肚子里。
小厮一溜烟的跑去了后院,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边穿着衣服,边跑了过来,眼睛打量了一圈,立刻就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
“房间没有了。”掌柜的笑道,“要不……住后院去,院子里我们自己人,还有几间房,这就给你们收拾出来。”
赵勋扫了掌柜一眼,顾若离怕他又动手,便道:“成,只要有房间落脚就行,劳烦你们了。”
“不……不会。”掌柜的心里有数,这些人若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客,也不可能给钱,所以,虽有点难缠,可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应该没有危险,他应着,立刻去后院收拾房间。
顾若离就去看被平放在地上的雷武,探了脉又翻看他的伤口,凝眉道:“伤口太深,若是能缝合一下就好了。”可是这是外科手术,她什么器械都没有,根本施展不起来。
而且,她也只学了皮毛,只得叹了口气对蔡先安道:“我开个方子,你去问问掌柜哪里能抓到药,先把药抓回来。”
蔡先安点头应是,顾若离就在柜台上找到笔墨,开了方子递给蔡先安。
过了一刻掌柜的请他们去后院,蔡先安带着同伴出门去抓药。
顾若离随意换了衣服,将雷武的伤口简单的消毒处理了一下,蔡先安就带着药回来了,上药煎药……天快亮时雷武发起了高烧,她又添了去表的药,一直到近辰时,雷武才退了烧,人也稳定下来。
顾若离松了口气,回头去看,才发现欢颜和雪盏不知何时东倒西歪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赵勋正凝目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他她。
“你怎么不去歇着?”顾若离给自己倒了茶,想了想又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赵勋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沉声道,“不累!”
她一个小姑娘,连夜照顾一个男人,成何体统。
顾若离哦了一声,坐在他对面:“他没事了,等醒过来慢慢养伤就好了。”
赵勋没说话。
“昨晚,谢谢你……”顾若离想了想,郑重道,“若非你来的及时,怕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命了。”
赵勋就露出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但是他趁人之危!顾若离想了想还是忍了,委婉的问道:“你是路过这里,还是要去哪里办事?”她刚才虽然已经问过了,可赵勋说的分明就是逗她的话。
“我不来,你就跑了。”赵勋坐的板板整整的,又挑衅的道,“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这人又在挑事了吧,顾若离眯着眼睛,忍着怒道:“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是我错了,我和你认错,你别这样行不行。”
“你没错。”赵勋凝眉道,“你都对!”
顾若离就睨着他,指了指外面:“去外面说。”说着,她起身开门走了出来,赵勋便跟在她后面,还随后关了房门。
客栈后的院收拾的还算干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蹲在墙角,正在看关在笼子里的兔子,一辆马车架在墙边,车顶铺着的毡毯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阳光拨开厚厚的云层,光芒万丈的洒下来,照在人的头上。
顾若离停下来,看着他。
赵勋也停下来,看着她。
那两个看兔子的孩子朝这边看过来,吓的提着笼子就跑回房里,啪的一声关了门。
“我谢谢你救我。”顾若离道,“可这不代表我就要以身相许。我说了很多次,我不想嫁人,也对你没有兴趣!”
赵勋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她道:“我对你有兴趣就好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满面自信,“你亦是迟早。”
这是什么人,他是吃什么长大的,顾若离惊愕的道:“你凭什么这么自信,我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吗。”
“等下。”赵勋忽然伸手,两只手托住她腋下手臂,像是抱孩子一样将她抱起来,顾若离大怒,这人就喜欢动手动脚,“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赵勋不理她,走了几步,将她往墙边摆着的舂米用的臼上一放。
顾若离稳稳的站在上面,看着赵勋。
“接着说。”他咳嗽了一声,凝眉道,“低头看着你,太累!”
顾若离这才发现,她站在这个臼上还真的是和他平视,她不用抬头,他也不用低头。
她的脸疼的一下红了,心头跳了两下,抬脚踢他:“你就是神经病!”
“有病又如何。”赵勋凝眉道,“你若现在答应我了,我立刻就会京,若不答应,我跟着你去一趟庆阳也无妨!”他回去了也没心思做事,还不如先将她解决了,再去做别的事。
顾若离也皱着眉,道:“我不答应。”
“也行。”赵勋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你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守着。”
言下之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他跟着她去庆阳。
顾若离就看着他大步走到房门边,拽了一张椅子过来,摆在门口,人就四平八稳的坐着,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顾若离这才看见,他到现在衣服都没有换,还是昨晚救他时穿的那件,一夜的蒸腾,楞是将衣服晾干了。
她定定的看着,赵勋闭目坐在那里,阳光正好,明媚温暖,就这么笼在他的面颊上,让他坚硬的棱角分明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只是那两道剑眉微微蹙着,显示着他即便是在休息,似乎心有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没有做,压的他不得不时刻警惕着。
他当初费尽心机改朝换代,不是为了天下太平,他从来都不曾掩饰过,他对权利的渴望……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什么都不做,连朝堂的事都不管了,就跟着她,放下身段,像个无赖一样黏着她。
翻来覆去的说着那几句话。
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甚至于,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赵远山。”顾若离走过去看着他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赵勋猛然睁开眼睛,赞赏的看着她:“确实要改。”他话一顿,立刻就道,“脾气要改,女子太倔少了柔美。性情要改,要懂得三从四德,听话乖顺,作风要改,行医问诊太过抛头露面,有失体统……”
他舌头都不磕碰一下就说了一串。
顾若离后悔不已,她就不该给他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机会:“神经病。”话落,推门回了隔壁房间。
赵勋坐着未动,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顾若离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天擦着黑,院子里孩子打闹声不断,她一惊爬了起来开门出去,正好碰到从外面进赵勋。
他面色有些潮红,她看着一愣问道:“你生病了?”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或许是昨晚落水的缘故,受了风寒。
“没有。”赵勋言简意赅的答了,转身推门进了雷武的房间,顾若离只好跟着他进去,雷武果然已经醒了,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见到顾若离他激动的道,“顾大夫!”
“嗯。”顾若离过去扶了脉又估量了一下体温,低声道,“你伤的重,要多养一段时间。”
雷武撑着坐了起来,朝顾若离抱拳道:“顾大夫救命之恩,我雷武没齿难忘。”
“此事以后再说。”顾若离含笑道,“先将伤养好了。”
雷武应是,又看了一眼房里的人,目光就落在赵勋身上,似乎认识,可又不敢确定,顾若离见他疑惑就介绍道:“这位是赵将军。”
“赵将军?”雷武蹭的一下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勋,“您真的是赵将军。”难怪他看着眼熟,只觉得像,可是又认为赵勋不可能待在这里。
赵勋背着手,微微颔首道:“好好养伤。”
简单的一句,雷武顿时就眼睛亮了起来,点着头道:“是!”他动作僵硬的停下来,又忍不住道,“赵将军,四年前我跟你一起上过城楼。”
赵勋没有表情的点头:“嗯,你很不错。”
雷武嘿嘿傻笑起来,摸着头一脸的拘谨,透着荣耀。
顾若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赵勋,让她想起了以前老师带着她查房的情景,老师望着病人也是这样点着头,满面慈爱赞许的说一句鼓励的话。
可她的老师已是近八十的人了。
她相信赵勋根本不认识雷武。
“顾大夫。”雷武看着顾若离,“你是不是要回庆阳?”
顾若离颔首道:“确实要回庆阳,昨晚停船靠岸,正巧看到你了。”
“那你接着赶路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待在这里就好了,养两天我也要去办事。”他的钱没有要回来,事情又闹成这样,太多疑点了。
顾若离并不打算劝他不要做这个职业,就点头道:“我们明天再走,等你伤势稳定一些。”
“好。”雷武点着头,门口,欢颜和雪盏就提着食盒进来,笑着道,“小姐,赵将军,饭菜好了,你们就在这里用还是去大堂里去吃。”
顾若离和赵勋一起道:“就在这里。”
欢颜眉梢一挑笑了起来,两个人将饭菜摆手,又端了清粥给雷武:“小姐说你不能吃油荤,你暂时就只能吃这个了。”
“吃什么都成。”雷武撑着起来,笑呵呵的看着欢颜,接过碗一抬头就将一碗粥倒进嘴里,就跟喝酒似的,惊的欢颜跳起来:“烫!”
话说的迟了,粥一到嘴里雷武就烫的憋红了脸,可又不好意思当着赵勋的面吐出来,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雷大伯。”欢颜无奈的道,“您也太急了。”说着给他倒了凉水,雷武尴尬的呵呵笑着,将凉水喝下去才觉得舒服点,“没……没事。”
顾若离和赵勋对面坐下,她吃了几口,便就没了胃口,放了碗道:“我有些不舒服,去歇会儿,你慢慢吃。”说着站了起来,头却是晕了一下,扶住了桌子。
赵勋手一伸,隔着桌子扶住了她,凝眉道:“生病了?”
“应该是风寒。”她松了赵勋的手,自己给自己扶了了脉,凝眉对雪盏道,“我开副方子你帮我抓药回来煎上。”
雪盏慌了神,忙过来扶着顾若离道:“成,那您快开,然后去躺着歇一会儿。”
“嗯。”顾若离一阵阵发寒,她和雷武交代道,“我没事,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吃副药明早就好了。”
雷武点头应是。
顾若离就有欢颜扶着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回头看着赵勋,想了想道:“那个……你也去休息会儿。”
赵勋跟着她往外走,没接话。
顾若离实在没有力气,就回了房里躺着,等她盖好被子,赵勋就推门而入,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一愣,道:“你不去休息吗。”
“睡觉。”赵勋凝眉道,“闲事管的真多。”
顾若离被他噎住,也没有力气和他争,就闭上眼睛休息,欢颜回头看看赵勋,想了想不放心,硬着头皮在床头坐了下来。
顾若离迷迷糊糊睡着,过了一刻,就觉得有人扶着她起来,在她耳边道:“起来喝药。”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赵勋半抱着她,手里还端着个碗,有些笨拙的将碗递在她嘴边。
欢颜和雪盏两人敢怒不敢言的站在床上,一脸的焦急。
“喝药。”赵勋又重复了一边,顾若离嗯了一声,就着他的手将药喝完,赵勋又递了个梅子给她,顾若离摇头,“我不需要这些。”便又躺了下来,盖了被子,对雪盏道,“一会儿帮我换身衣衫,我方才出汗了。”
雪盏应是,顾若离又道:“帮我把针包拿来。”
针包拿来,顾若离就看了一眼赵勋,见他没有出去的意思,只好隔着衣服自己给自己扎了几针,赵勋坐在一边不动打量着她。
她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有虚汗,就这么靠着自己拿着针扎着。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像她这样,只知道那些闺秀走几步路便喘着气,柔柔弱弱的,实在是让人厌烦……
她真的很不一样。
顾若离取了针又躺了下来,赵勋依旧坐在床头,她看着凝眉道:“你不累吗?”
“你歇着吧。”赵勋沉声道,“累了我会休息。”
顾若离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理他,半夜她觉得口渴,刚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一杯茶就递了过来,她一惊坐了起来道:“你怎么还在。”
赵勋没回话。
顾若离再没了睡意,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他,赵勋也看着她。
赵勋伸手过来摸她的额头,顾若离本能的让了让,可他的手还是落了上来,见体温恢复了正常,神色就轻松了一些。
“我明天走。”顾若离低声道,“你回去吧。”
赵勋去桌边给她重新添了茶递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喝着。
“我不用你送,还有蔡伯他们呢。更何况,你没事做了吗?”顾若离惊讶的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来回小半年这么长时间,你耗得起。”
赵勋重新在床头坐下来,目光一转落在她脸上,休息了后她脸色好看了一些,散着头发坐在那里,瘦瘦小小的,他想到她刚才的样子,蜷缩着低低的嘤咛着,那样脆弱和无助。
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
不过,似乎她一直以来,总能给他看到不一样的顾若离,坚强的,倔强的,独立的,任性的,木讷的,还有手足无措和孤助无奈的。
真是个奇怪的小丫头。
“要看什么事。”赵勋回道,“若是你答应了,我便折返回去了,确实有许多事情,若是不答应,我去一趟也无妨。”
顾若离将茶盅望他手里一塞,没好气的道:“不答应,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她气呼呼的瞪着眼睛,明明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却偏偏性格那么老城,他不禁笑了起来,颔首道:“那就去庆阳。”
顾若离叹气,翻来覆去的,她起身道:“我去看看雷武。”
赵勋也不反对,就和她一起去了隔壁,欢颜此刻正靠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盹,顾若离没有惊动她推门进了房里,雷武正躺着床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将军,顾大夫。”雷武要坐起来,顾若离过去道,“你躺着吧,不要动,免得裂开了伤口。”要是能有针线就好了,他的伤口做个小小的外科手术,就能好的更快点。
这样养伤,太慢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听赵勋望着雷武沉声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你找他们是为了何事?”
“我……”雷武一听赵勋问,立刻就紧张起来,目光躲闪的道,“我和他们要钱,他们欠了我东家的钱不给,就想逃走。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赵勋面无表情,直接抓住了关键点:“要什么钱?”
雷武脸色一白,连看赵勋都不敢看了。
顾若离也觉得奇怪,回头看了眼赵勋,又去看雷武,问道:“你要不方便说就算了。不过你的朋友不来接你吗?”
“不是不方便说。”雷武飞快的看了眼赵勋,低声道,“是不敢和赵将军说。”
不敢和赵勋说?顾若离想到了什么。
“事无不可对人言。”赵勋坐下,声音低低沉沉的道,“你不过要钱讨债,给不给都可以商量,便是动手他们一船老弱也是势弱。可为何最后却是你受伤险些丧命。他们若没有依仗,又怎么敢这样做。”
雷武巨震,他的事情,他自己倒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跟他一起上船的兄弟都死了,他想问人和人商量都没有,所以冥思苦想的想不通,而赵勋不过听说了一些,就分析到这一步,他激动的道:“赵将军,您也觉得他们是有依仗才会如此?”
赵勋就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雷武有些心虚,就回道,“我是替东家收私盐的钱,他们欠了两万六千两,本来说的好好的,十天前就该付账,却没有想到他们不但不想给,而且还打算一走了之,我们逼不得已,才上船去逼债的。”
果然是私盐,若非如此雷武不会支支吾吾的不敢对赵勋说。
大周私盐量刑很重,若是查到,株连九族也是有先例的。
“你入了闲帮,还是帮人收帐?”赵勋没有半点意外,昨天船上的事情他虽没有亲眼看到,可看这样情形也不过这些事情,“对方是什么人。”
见赵勋没有勃然大怒要追究的样子,雷武顿时松了口气,道:“他们是扬州徽州商会的人,您知道,扬州盐商做的大。只近两个月,几个盐场盐引被我们垄了,他们小贩弄不到盐引就从我们这里拿……”他说着微顿,又道,“我才入的青禾帮,对帮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从关外进来的。”
“你只负责收运河一带的帐?”他说了几句,赵勋就已经将事情连贯了,“这一次却出了意外,他们不但不给钱,还打算杀人灭口?”
雷武点头不迭:“就是这样。我们合作这已经是这两个月来的第四回了,前头都是好好的,不知道这一次怎么回事。”又道,“我还有兄弟去苏州和扬州要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不了。”赵勋言简意赅的道,“你们一个没迹数年的外来帮派,一来就用了大动作,将盐引都收在囊中,他们如何会看你们就地做大,自然是黑吃黑吞了再说。”
“您的意思……”雷武骇的翻身而起,“他们故意和我们买盐引,为的就是牵制我们,然后一网打尽。”
赵勋颔首,轻描淡写的道:“不外乎如此。”
“糟了!”雷武脸色发白,“我要去通知当家的和兄弟们。”他要走,顾若离看了眼赵勋,见他没有动,就拦着雷武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就算找到了他们你也帮不了忙。”
“那也不行。”雷武沉声道,“我们当家的对我很器重,我不能见死不救。”
顾若离叹气,劝着道:“那你能不能找到附近的兄弟或者朋友帮你送信过去?”
“我不知道。”雷武摇着头,“昨天我们来了三个人,如今就剩我一个,其他人很难联络上。”他说着朝顾若离抱了抱拳,“顾大夫,救命之恩我雷武若此生报不了,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
又跟赵勋抱拳:“多谢赵将军提点,告辞。”
“迟了!”赵勋看着雷武,� �不留情的道,“他们既然敢对你动手,就表示别的地方也一起动手了,你的兄弟,怕是所剩无几。”
青禾帮,他已经有所耳闻,近两个月突然崛起,不知从什么途径弄到了盐引,极其张扬高调的在扬州拉拢了一批徽商,又打压了一批,短短一个多月,将整个徽州商会冲击的四分五裂。
确实有些手段,也很聪明。
不过太急于求成轻敌了,徽州商会能在扬州屹立那么多年,连朝廷都不敢动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凝聚力。
如今被反咬一口,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怎么办。”雷武瘫坐在床上,一脸的迷茫和失落,“那些徽商实在太可恶了。”
商场如战场,每一步都是谨小慎微,青禾帮也不过是众多帮派的中的一个,想要出头就要承受这样的冲击,赵勋淡淡的道:“你若想救你们帮主,不凡往西北走,他既然从西北起势,此一番落难必然还会西逃,准备东山再起。”
如果他还能活着的话。
“赵将军说的有道理。”雷武点着头,“我这就启程。”
顾若离无奈的道:“不在乎这一晚,明天我们一起走,你先想想这一路要走哪里,能不能联络到什么人,想清楚了明天上路就有目标。”
“顾大夫……”雷武道,“帮会竞争不亚于江湖厮杀,太过危险了,我不能连累你和赵将军。”
顾若离就去看赵勋,赵勋凝眉道:“有我在,谁能连累她?”
雷武一怔,看了眼赵勋,又看看顾若离,忽然明白了什么,嘿嘿笑着抱拳道:“原来是这样,恭喜赵将军,恭喜顾大夫!”
恭喜什么?顾若离道:“你的伤不疼了,想想你们帮主。”
雷武脸上的笑容唰的一下掉下来,垂头丧气的。
赵勋坐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继而欣赏的拍了拍雷武的肩膀:“好好养伤,你很不错!”话落,负着手跺着步子闲庭漫步的出了房门。
顾若离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谁能想得到,曾经的骁勇将军,如今的镇国将军,会是这样的无赖。
她真恨不得让天下人看看才好。
“这……”雷武惊讶的看着赵将军,嘿嘿的笑道,“赵将军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平易近人。”
顾若离白了他一眼。
雷武以为顾若离是不高兴他没有夸她,就接着又道:“不过顾大夫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人间难得奇女子。和赵将军真的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
顾若离沉了脸,起身道:“你抓紧时间休息,我走了。”话落,头也不回的走了,刚一出门,就看到有人站在门口,兴致盎然的看着她笑。
“睡觉去。”顾若离命令道,“要不然明天你不要跟着我。”
赵勋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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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勋说:追个媳妇真不容易,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可媳妇还是一个铁锤…
有姑娘不确定男主,简介上写了哈,是赵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