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殊彬彬有礼地朝年轻男人点点头,叫了一声:“大堂哥。”
在叫出那声堂哥的时候,他轻微地松了一口气。
就知道父亲还在美国,不可能来接他。他原本以为,来接他的会是他的继母。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再不愿意,他也只能乖乖跟她回去,不然的话,可能会被一些媒体记者借此大做文章,反而显得他不顾大局,败坏江家名声。
他已经很不受父亲重视了,如果连继承人的身份都失去,他就彻底完了。
结果,继母就连装个样子都懒得去装,竟是堂哥江顾城来接他的。
江顾城目前还是一个大学生,在燕京大学光华学院念经济学,等到毕业以后,就会接大伯父的班,入驻江氏集团。
如果说,别的堂兄弟对他嫉妒得要命,恨不得他哪天发生意外的话,江顾城倒是一贯表现得非常淡泊。
他们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江顾城既不会故意找他麻烦,也不会主动跟他套近乎。
可是,他也不认为,江顾城就是一个值得托付信任的人。
只是相对而言,他可能是能够帮助他的最佳人选了。
江顾城办完一系列手续,把堂弟塞进车里,发动车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想直接回家去,还是暂时跟我住一块儿去?”
江砚殊坚定地摇头,简略地回答:“我妈在郊区给我留了房子,我想去那边住。”
“嗯?”江顾城诧异道,“你是想搬出去住?可是你现在才几岁,身边不能没有监护人照顾。”
“我不回去。”江砚殊固执道,他藏在背后的一只手则悄悄去开车门,无声地扳动两下车门把手,车门都纹丝不动。
他顿时精神紧绷,眼神微微发暗:堂哥的车才刚刚启动,车门还不会自动上锁。可是现在车门就处于被锁定的状态,可见堂哥在把他塞进车里的时候就锁住了车门。
为什么?
……是害怕他逃跑吗?
而在办手续的整个过程当中,他一直都搂着他的肩膀没放手。
在外人看来,也许是觉得他们堂兄弟感情好,年幼的弟弟受了这一遭罪,哥哥很心疼他。
可是江砚殊现在却觉得,他的表现像是有意识地禁锢他,不让他找到机会逃跑。
如果他现在硬要下车,就等于跟江顾城彻底撕破脸。他还太弱小了,完全没办法和已经读大学的堂哥相抗衡。
一旦发生争执起来,江顾城甚至可以直接把他给打晕过去。
他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坚持己见:“我不想回去。堂哥要是为难,就不用管我,我自己去就行。”
……
云染从口袋里掏出警局里的工作人员硬塞给她的散钱。
粗粗算了一下,虽然都是零散钱,但是零零总总加起来,竟有两百多块。
这个年代,普通工人的一个月工资也不过才200多。
同时,她还得到了警局特批给她的见义勇为好市民奖金,钱都存在银行卡里,所以她现在还是挺有钱的。
云染直接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后车门上车,隔了几秒钟才报出一个方向:“先沿着这条街,然后一直往东走。”
出租车司机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位上车的乘客。
这个年代,出租车价格高,虽然便利,但是普通人家肯花这个钱的并不多,更不用说这位小乘客的年纪未免……未免也太小了。
他忍不住问出跟当初那位女警官一模一样的问题:“小姑娘,你今年几岁?”
云染面不改色地淡定回答:“我今年二十五岁,从小就有侏儒症,就是个子矮罢了。”
司机忍不住再次从后视镜里仔仔细细看了她两眼:“……”
侏儒症他也是听说过的。但是真正的侏儒只是身高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高,可是看脸却能看得出是个成年人。
可是这位小乘客,她满脸稚气,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二十五岁!
云染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递了过去:“师傅,这是预付的车费。你想,谁家小孩还会带着这么多钱一个人往外跑的?”
司机默默地接过钱,放在装钱的小盒子里,心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家里那调皮孩子偷了钱跑出来胡吃海喝的也不是没有。
云染一面辨别前方路口的标识,一面让系统把江顾城的行车路线用二维地图的形式在她面前展开。
汽车还没有到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的普及程度,愿意花钱养车的人不多,道路也很空,如果贸贸然跟车在江顾城后边,他迟早都会发现。
她只能选择不断绕路,始终跟他保持着相隔一条街的距离。
她不断指挥司机调转方向,对前方的每一条路都如数家珍,能够提前报出准确的路名。
随着时间的推移,司机也就开始自暴自弃,干脆全听她指令。
……再说了,乘客说她有二十五岁,那就是有二十五岁吧,虽然这个子实在也太矮了!
突然,摆在云染眼前的那张二维地图突然一变,代表江顾城的那个红点突然往南面进行了九十度大迁移,这样一来,她现在指给司机的方向就是错误的了。
云染语气不善:“系统?”
系统恐惧地缩成小小的一团,弱声弱气地开口:【系统突然发现,之前加载的地图是两年后的,那条路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没有修好,导致规划失误……但是现在,这个失误已经被修正过来了,不会再出错的!】
云染:“……”
那她可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系统在她坑云培源的那天犯这个错误,她怕不是直接完蛋?!
云染很淡定地提醒司机:“不好意思啊师傅,我这人路盲,刚才认错路了,你在前面路口掉个头。”
……
江顾城把车子停在楼下,熄火,又亲自跑到副驾那边,亲手打开车门:“我刚才想过了,你年纪这么小,又碰到这种事,一个人住我还真是不放心,堂哥搬来陪你一块儿住。”
江砚殊的心整个都沉到了冰水里面。
江顾城并不是那种热忱又热心的性格。他外表温和,内里却凉薄,就跟所有江家人一样,天生的冷心冷肺。
他会这样关心自己?就是演戏都嫌用力过猛。
江砚殊仰起头,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微微鼓起,眼角微弯。黑瞳就像夜空,那在夜空中闪耀的星辰便是他眸间的微笑。
他用一种天真而不设防的姿态面对自己这位不安好心的堂哥:“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