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无骨躺在地上,也不起身。他望向朴白山云烟缭绕的层叠山峰,不禁回想起百柳谷的山色,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他和君拂执手俯瞰那九州云海翻腾,好不惬意。
那时的景,又何尝逊色于朴白山半分?只是后来,彼岸花被他烧了,君拂也殒身于他的孤魄剑之下,一时之间,百柳谷荒凉无人烟,物事人非,不过是转瞬。
他与君拂,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便这样一步错,步步错?等到醒悟想要挽回时,仿佛就像那手中细沙一般,越是想要握紧,却从手中缝隙间散的越快。
“阡陌,即使我再不愿承认,但终究,是我做错了……”画无骨站起身,背手看向远方,神色淡淡,仿若入了神。
世人皆说无欲则刚,无求至乐。从前,这纷繁复杂的世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无事能入他眼,无人能入他心。
可遇见了阿拂,上万年的平静骤然泛起涟漪,才让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也能如此莫测,体验到从未感受过的喜怒哀乐。
这一切,只有阿拂,他画无骨,魂牵梦绕的至此她一人。
“呵,娘亲还在时为何不见你开口?如今娘亲早已身陨,这些话你再说又有何用?又能说给谁听?娘亲满心满眼只装下你一人,从前如此,今生亦是如此。为了你,她给自己找了多少借口?又给了你多少次机会?到头来,你永远只会在事后这般惺惺作态!看着真让人倒胃口!”
阡陌最厌恶的便是画无骨永远这副冷静自持的样子,那双娘亲喜爱的眼眸中,可曾装下过任何一人?他画无骨,可曾在意过娘亲半分?
如若在意,他为何不能好好保护她,解她所忧助她开怀?如今逼得娘亲再次身陨,画无骨口中所谓的以爱之名,干出的却都是这般讽刺之事!
如今,要他如何还能再相信画无骨半分?
手中微动,阡陌的手拂上怨焚、幽冥短剑的剑削,两剑顿时默契的发出剑鸣,知晓此刻阡陌所想一般,剑身微微抖动,蓄势待发。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阡陌的脸上,只见那眸中的杀意越发毫不掩饰,红瞳衬着余晖猩红的耀眼。
画无骨心中了然,低垂眼帘遮住眸中深色,衣摆被风吹起,莫名让人感到几分寒意。
九重天门外。
望着躺倒在地,生死不知的众多天兵,绕是伏羲也不得不收敛住玩乐的心思,神色凝重。
低头掐指一算,没想到他不过才离开两个时辰,神殿竟出这等大事,究竟是谁如此狂妄?胆敢这般挑衅神界威严,在他管制的神域屠他上千精兵,大开杀戒!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不把他放在眼里!
“报——”甲兵给受伤天兵疗伤之时,发现伏羲归来,忙上前双膝用力跪地,抱拳请罪道:“陛下!没想到那魔神之子如此狂妄,竟强行破开九重天门,擅闯了神域大殿!陛下,是尔等无能,数千兵士竟挡不住区区一人,请陛下治罪!”说完,便用额头一下一下叩击起地面。
这九州大地,魔神之子,除了阡陌,还能有谁?伏羲抓住甲兵话中的重点,一想到阡陌伤了他如此多的精兵,一张脸便被暗色压的沉沉。
这魔界与神界路途遥远,即使腾云驾雾也需要耗费小半个时辰才能到达,这好端端的,阡陌如此大费周章跑来神殿,此事绝不简单。
伏羲俯视地上跪着的甲兵,道:“你是否知晓他此行目的?”
甲兵被伏羲顶的早已冷汗淋淋,听闻伏羲问话,不敢怠慢,立马点头:“当时小的听的仔细,那魔子一开口便口出狂言,说要进殿去寻陛下的兄长——画无骨殿下。”
伏羲心中陡然一惊,看阡陌大闹九重天便知这厮来者不善,如若他探听到兄长在朴白山的话……
不好!一想到兄长有危险,他不敢多做耽误,御风诀一出,朝朴白山方向御风而去。。
重重叠叠的山峰不断从眼前略过,望着近在咫尺的朴白山,他的眉头不安皱起。
……
朴白山,殿外。
阡陌手持怨焚、幽冥两剑,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画无骨,大喝一声:“画无骨,你竟连跟我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画无骨仿若未闻阡陌的挑衅,凤眸乜了他一眼,竟丝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后背不加防范的袒露至阡陌的剑下。
背对敌人,实乃大忌!
阡陌不相信画无骨会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他握剑的手踌躇不止,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抉择。
画无骨,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杀了我吧,阡陌。”
画无骨见阡陌一直未有动作,回首望去。
墨色青丝略显凌乱的遮盖住了他眸中深色,让人瞧不出此刻他所思所想,只能感受到他周身那漫无边际的寒凉,一身月牙白锦衣衬着他越发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入骨髓。
“这漫漫余生,没有了阿拂,我活着,也没了念头。倒不如追着她去瞧瞧,也能化了这满身执念。”
执念满身,早就无法停止,他的心随着君拂的到来苏醒,跳动,可又随着她的死去而死去。如今这副身体,留着又有何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阡陌听闻画无骨此言,无名火顿起,“住口,不许再提娘亲之事!你背叛娘亲的一桩桩,一件件,我心里始终铭记于心,不曾忘记!既然你这么急着送死,岂不正合我意?画无骨,今日,我便成全你!只有你死了,我们之间的帐才算两清!”
说完后,阡陌便毫不犹豫地从原地闪现,出现在了画无骨的面前。
“背后偷袭从不是我阡陌的作风,既然要杀,我阡陌便要你画无骨,亲眼看着我把怨焚穿透你的胸口!”
看着始终闭着眼,神色淡漠的画无骨,阡陌不再多说,空中虚画结印图腾,冠于灵力于双指间,指挥着怨焚、幽冥两剑,朝着画无骨的胸膛,狠狠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