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皆是江若灵从书中看来的,因看得不甚认真,其余的记不真切了。
不过陆泓逸定是不会找来她那祖母细细询问的,这也是她敢说出这一切的原因。
陆泓逸闻言不再有疑,立刻叫来了李元达,让他带一队人马去了城郊。
这消息很快就在锦衣卫中传开了,宋汾因性质温和有求必应,与这些锦衣卫相处甚是融洽,有消息总能率先知道。
听闻李元达要带人去城郊找地道,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焦灼。
他回到房中,取了笔墨写下一张字条,而后避开众人,来到宫墙旁的僻静处,轻吹了一声口哨。
不多时便有一只灰鸽飞了过来,脚上是一个小小的竹筒。
宋汾将字条塞入那竹筒中,鸽子很快就展翅飞走,消失在了宫墙之外……
“宋……宋汾,你这是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宋汾回头一看,是平日里常与他一起喝酒用膳的侯祥。
侯祥在一众锦衣卫中算是武功极高的,尤其轻功,十分了得,走起路来几乎毫无声响,甚至就连宋汾也压根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方才有只鸽子落在了城墙上,我把它抓了下来,本打算夜里做个烤乳鸽,哪知在手中一掂却并没几两肉,恐怕烤了更是只剩下一层皮,便将它放了。”宋汾说得不动声色。
侯祥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下次若再见到什么鸽子,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走。若有人飞鸽传书,想对皇上和皇后娘娘不利,谁担得起这个责?”
宋汾一副受教的样子:“还有这种事? 候兄你是怀疑宫里有人与外头的乱成贼子互通往来?”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城墙上出现飞鸽的事,不可隐瞒,须得立刻上报喻将军,否则万一要是出了事,咱们可担当不起。”侯祥说着,便朝外头走去,打算去找喻安澜这位统领。
然而没走两步,就身子一软,脚下一麻。
他回过头诧异地看着自己身后的宋汾,撞上宋汾意味不明的目光,陡然间明白了什么,却已迟了。
“确实有人在宫中与外头的乱臣贼子互通有无,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宋汾脸上浮现出一抹之前从未有过的冷笑,“我又岂能叫你坏了我的好事?”
“你……”侯祥想拔出腰间的佩剑,然而手脚使不上半分力气。
一根细细的丝线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脚踝,因为太细,所以锋利,已然割破了他的衣物,深嵌进了肉里。
仔细一看,能看到那丝线上有一抹异样的蓝,显然是沾了毒的。
宋汾极快上前拔出他的佩剑,捅进他胸口。
那剑太锋利,也太薄,压根没有飞溅出任何血液。
一脚将侯祥踢翻在地后,宋汾环顾四周,确信四下无人后快步离开。
而那灰鸽已然带着竹筒中的字条,飞往城郊破庙。
叛军的确藏身于那破庙,借助庙里的地道往返京城。
宋汾盯着逐渐暗下的天色,面色渐沉。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那破庙的地道被人察觉了?
……
鸽子不多时就飞到了破庙,停在了破庙残旧的屋檐旁。
听到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一个脑袋立刻从破庙里探了出来。
灰鸽见了这人,展翅从屋檐上飞了下来,落在了这人的掌心。
这人取出字条一看,脸色霎时大变。
破庙中很快就传出了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不多时,这声音归于寂静,庙里空空荡荡,仿佛压根就没有人来过。
待到喻安澜带兵赶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在庙中搜查了许久,只在佛像后头发现了那条地道,地道里却压根没有人,沿着地道出了城,来到城外山林,也不见半条人影。
“喻将军,这些脚印都是新的,那些人显然是刚走不久。”属下低头查看了一下地上的泥土,说道。
脚印不止是新的,而且还十分凌乱,那些人显然走得很匆忙。
难道是宫里走漏了消息?
喻安澜眉头皱得紧紧,没料到这次竟扑了个空。
他带兵将这树林附近搜查了个遍,然而那些匪徒及其狡猾,除了林子后就进了繁华热闹的街巷,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脚印都无迹可寻。
喻安澜只好带兵又回了宫,将此事禀告了陆泓逸。
“依属下看,那些人定时提前收到了风声,不然不会离开得如此匆忙。”
可宫中究竟是何人走漏了风声?
喻安澜百思不得其解。
“派人守在城郊破庙,去城外树林附近打听,问附近的百姓今日是否看到可疑人等出没。”陆泓逸冷声吩咐。
喻安澜领命,拱手退下了。
“竟叫他们给跑了。”江若灵此时也在书房,闻言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宫里的人,尤其是锦衣卫,都早已经过了一番严格的筛查,每个人的身家都查得清清楚楚,基本不有出现叛军的眼线。
那消息又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陆泓逸看出了她的狐疑:“消息不一定就是从宫中传出去的,宫外若有叛军的人,发觉忽然有大队锦衣卫出宫,定会前去通风报信,破庙中的叛军得知消息,自然不会久留。”
除了叛军,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大的势力。
就连那已死的鞠商,他的手下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一来,鞠商的手下已被清理干净,二来,鞠商毕竟是郦国人,对州国的京城不会这么了如指掌,那密道的事,就连本国百姓都极少有人知情,鞠商又如何会知道?
江若灵一想也是,这次实在是因没有防备,闹出了太大的动静,才会让那些叛军有机可乘。
“早知如此,就不派锦衣卫,派暗卫去破庙抓人便是。”江若灵不免后悔。
自己考虑事情还是不甚周全,若此番派出的是暗卫,说不定那些叛军便不会有所察觉。
“这不怪你,叛军十分狡猾,好在由你的提醒,如今密道已有人看守,他们想再入京已绝无可能。”陆泓逸安慰她道。
外头的乱臣贼子想要进京城,的确是不大可能,但已在京城中的,若是严严实实藏起来,想要抓干净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话一点也不假。
江若灵觉得此事甚是烦人,真不知那些乱成贼子究竟有什么打算,在弄清他们的意图之前,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着实不易。
而此时,殿外,御花园中。
冰儿正在花园里采花,打算采些芙蓉,放在江若灵房中的花瓶里。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汾。
“宋侍卫,今夜又是你值守?”她好奇问道。
“是啊,今日不少锦衣卫都出了宫,宫中人手不够,便叫我来凑,”宋汾说着,看了看冰儿手中的那几枝芙蓉,“冰儿姑娘,你采这些芙蓉,是要拿去皇后娘娘殿中?”
冰儿把抖去芙蓉花瓣上的叶露,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殿中实在是素净,我想着采些花增添些艳色,娘娘看着也舒心些。”
“冰儿姑娘有心了。”宋汾笑道。
“宋侍卫当心些,我听说今日出去的那些锦衣,是去抓叛军的,结果却并未抓到人,似乎是宫里有人将消息提前走漏了出去。宫中有奸细,你可要仔细提防。”冰儿提醒。
宋汾神色依旧,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皇宫镇守森严,又怎么可能有人走漏消息呢?定是那些叛军狡猾,见势不对立刻逃脱了,所以才会叫锦衣卫扑了个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同你说了,我在御花园中耽搁太久了,娘娘一会儿该找我了。”冰儿捧着那些牡丹,便要回殿中去。
宋汾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花:“我来帮你。”
他冷不防靠近,冰儿有些手足无措,她虽只是个小小宫女,但也是顾忌男女大防的:“还……还是不必了,你还要值守……”
“皇后娘娘的寝宫离这御花园,不过区区几步路,我离开一会儿也是无妨的。”宋汾不由分说地替她拿起那些牡丹,与她并肩而行。
今夜月色正好,淡淡月光洒在宋汾脸上,那面容愈发显得清隽。
冰儿看了几眼,看得不由有些入神。
锦衣卫个个星目剑眉气质冷硬,像宋汾这般温润如玉的还真不在多数。
“冰儿姑娘,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宋汾察觉了她的目光。
“没……没有。”冰儿连忙摇头,移开了视线。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殿中。
冰儿寻了个空的花瓶,将牡丹花一朵朵插进了瓶里。
如她所说,江若灵的寝宫处处素净,有了这嫣红的牡丹花,到底多了几分明艳。
“宋侍卫也来了?”江若灵一眼就看到了宋汾。
宋汾连忙行礼:“属下拜见皇后娘娘……”
“宋侍卫今夜在御花园值守,见我在采芙蓉,就替我将这些芙蓉拿了过来。”冰儿说道。
江若灵看了看那瓶中的芙蓉,嗅着淡淡的花香,淡笑道:“冰儿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