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叫花子在这干什么呢?挡着我做生意了,给我一边去。”一个声音不耐烦地说道。
徐叶榕回头一看,是个卖肉包子小贩。
那小贩长得五大三粗,一身横肉,换做从前,她对这种人是万万看不上眼的,若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她早就吩咐身边的下人,一个耳光狠狠抽过去了。
可即使不同往日,她流落街头成了乞丐,任何人都能对她呼来喝去。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笼屉里热气腾腾的包子:“这位大哥,我都有好几次没吃过饭了,你看能不能行行好……”
“哟,还是个女的?”那小贩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觉得这叫花子长得还挺不赖,就是身上太脏了,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好些日子没有洗过。
“是啊,大哥,我家中遭了灾,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孤苦伶仃的。”徐叶榕可怜兮兮地说着。
这套说辞她已用过无数遍,一开始还有人愿意施舍一些吃的给她,后来次数多了,那些施舍过她的人皆有些烦了,还有些妇人见自家丈夫时不时拿吃的接济她,那叫一个白眼连连,趁人不在时还拿棍子驱赶她。
徐叶榕被赶来赶去,想找个地方落脚,哪晓得大街小巷皆是乞丐的地盘,她若想待着便要受那些乞丐的欺凌。
她实在不敢待在那些不熟识的小巷,没地方可去,只好来了这永安街。
对永安街上的一切她再熟悉不过,她再熟悉不过,不少卖珠宝首饰的店铺她都去过,先前那些店铺的掌柜对她恭敬有加,见了她就如同见了衣食父母,现如今她想进去讨口吃的,那些掌柜的却皆吩咐店里的伙计拿扫帚把她往外赶……
种种的落差,让徐叶榕实在承受不来。
若不是担心被江若灵和陆泓逸的人发现,她一早就恨不得给自己编个身份,找个寻常百姓嫁了,至少能有吃有喝,不至于挨饿受冻。
现如今想必陆泓逸和江若灵,已是没再派人追查她的下落了,这法子倒或许可行……
那卖肉包子的壮汉到底还是发了善心,扔了个包子给她:“吃吧,吃完了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徐叶榕接着那肉包子,连忙三下五除二吃进了肚里。
方才的那些豌豆黄,压根就不顶饿,她吃了满满一油纸包,肚里都还是空空如也,吃完这肉包子,可算是没了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大哥,你这儿要不要找人帮活儿,我很能干的,能留下吗?”她大起胆子问。
“你?”那壮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剁馅儿、和面、烧火都是体力活儿,你能干什么?”
“我……我都会。”为了留下来,徐叶榕撒谎道。
实则她身娇肉贵,打小就连下厨都没下过几回,哪会剁什么馅儿,和什么面?
壮汉的目光落在她脏兮兮却五官姣好的脸上,眼神动了动,心念也跟着动了动。
“只要能包吃包住就行,给不给工钱不打紧。”徐叶榕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李汉子,你就答应了吧,你不是一直娶不上媳妇儿吗,这好不容易来了个现成的,难不成你还打算把人往外赶?”一旁卖猪肉的小贩打趣。
那李汉子把手一挥,没好气道:“我一个开包子铺的,哪会娶一个乞丐做媳妇儿?”
话虽如此,他却是动了心思。
李汉子叫李兴,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娶亲。
不是因为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儿,实在是他眼光太高,喜婆都已登门数十次了,把这永安街附近的待嫁的小家碧玉都给他相了一遍,他却嫌弃人家姑娘这个长得黑,那个长得丑,找来找去就是找不着一个貌若天仙的。
既如此,李兴觉得与其养个婆娘在家,还不如去烟花之地潇洒,那儿的女人可比寻常婆娘好看多了。
这么一拖再拖,他就拖到了二十有五。
他对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乞丐,是动了几分心思的,只是拉不下这张脸叫人瞧出来,装作不甚情愿的样子点点头,将徐叶榕给留下了:“工钱没有,包子管够,睡就睡在后院柴房好了。”
徐叶榕喜出望外。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几个包子、一间柴房就能让自己喜不自胜。
这么一想,心里愈发涌起一股恨意。
如果不是江若灵抓了她,说不准她早就已经到了骊国,在那里找了个住处,将孩子平平安安生了下来……
“还发什么愣,快去把这身脏兮兮的衣裳换下!”李兴粗着嗓子催促。
他开着这个包子铺,手头虽不算阔绰的,但一点小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当即用拿十来个铜板买了一身女子穿的粗布衣裳,扔给了徐叶榕。
徐叶榕来到这包子铺的后院,试着生火开始烧热水。
这种事她见府里的丫鬟们做过,瞧着不像是什么难事,谁知自己做起来却怎么也不得要领,那火生了好一会儿才生起来,炉膛里时不时窜出火性子,弄得她一张脸更是漆黑,还烧着了她的几根头发丝。
好不容易烧好了热水,她将热水倒进桶里,费力地拎着那沉甸甸的木桶,将冷热水兑好了,开始沐浴更衣。
之前每次沐浴更衣都会有丫鬟伺候,又是递香粉又是洒花瓣,如今却只有她自己一人。
徐叶榕叹了口气,开始洗身上那些污垢。
洗了足有一个时辰,水都凉了,才终于将满身的污垢洗去。
她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似乎依旧是之前的那般模样,可眉宇间变了不少,之前的那种大家小姐的娇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的她瞧着,就与一个寻常妇人没什么两样,只是面容稍稍姣好些罢了,少了脂粉的修饰,并称不上花容月貌。
徐叶榕正照着镜子,冷不丁门被打开了,那李兴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她干干净净的脸,李兴不由愣了一下。
他早就暗自猜测这女乞丐应该长得不赖,然而见了徐叶榕沐浴更衣之后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