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灵知道皇帝偏心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她只望着陆泓逸能早日查清事实真相,回到京城,去宫中复命,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
之前她有想过,为何陆泓逸不能辞去这一身的官职,不再当王爷,只当一介布衣。
反正皇帝对他是不公的,八成压根不会立他为太子,这皇位之争,恐怕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既如此,倒不如隐居山野,粗茶淡饭、云淡风轻地过一辈子。
可后来她再一想,不免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单纯。
即便陆泓逸当真要当一介布衣,与她一同隐居山野,朝堂之上的这些人也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原因无二,他是皇帝的亲血脉,是英勇无双的大将军,是文能定国武能安邦的奇才,就算是其他人当上了太子,坐上了皇位,留陆泓逸这么一个“后患”在,只怕皇位也压根坐得不安稳。
尤其是那辰王,视陆泓逸为眼中钉肉中刺,已在背地里耍了不少阴招射了不少暗箭,他当上太子的可能性是所有皇子中最大的,也是所有人里对陆泓逸最恨之入骨的,他一旦继位,陆泓逸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管隐居到哪个山野,辰王都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他找到,除之后快。
那样一来,所谓隐居山野的神仙日子,便要变成生死逃难的苟延残喘了。
江若灵这么一想不免觉得自己之前的念头实在太幼稚,她可以与江家脱离关系,可陆泓逸不行,他的身份摆在那,有些东西是他想承受也得承受,不想承受也得承受的。
生来如此,无从抗拒,只能被迫接受。
如今摆在陆泓逸面前的只有一种选择——在那些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中杀出一条血路,方能保他自己和他身边的人平安一世。
这么一想,江若灵觉得陆泓逸实在有些惨。
寻常人至少还能选择自己今后的日子怎么走,可陆泓逸选不了,他压根就没得选。
陆泓逸虽去了永淮河下游一带,但每日都会给江若灵寄信。
他嫌书信太慢,还经常给江若灵飞鸽传书。
那些白鸽子在逸王府里被养得愈发白胖,每每带上江若灵的亲笔书信展翅飞走时,江若灵的目光都会带上一丝神往。
那日陆泓逸从宫中出来,同她道了别,就立刻上了去巡查运河的马车。
算起来,她已有整整半个月未见过他了。
这日她刚写完一封书信,说府中的花开得正艳,还采了新鲜的花瓣压在书卷中,带到花瓣干了,变成了轻飘飘的,极单薄的一片,她便将它们取出来夹在书信里,打算给陆泓逸寄去。
故土的一片花瓣,多少能带给他一些相思。
“王妃娘娘。”青筠从外头叩门进来。
江若灵还以为是陆泓逸的书信到了,连忙转目看去。
然而青筠手中并无什么书信:“娘娘,那杨氏来了,还有……还有江巧儿也来了,说是要拜谢您。”
杨氏?江巧儿?
江若灵已好些日子没见过这两人了,尤其是江巧儿,来了京城之后并没来找过江若灵。
“领她们去前厅。”江若灵道。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来逸王府,绝不会只是为了拜谢自己这么简单。
来到前厅,江若灵最先看到了杨氏。
杨氏看上去丰腴了几分,身上的衣裳是锦缎的,一看便知十分华贵,头上插着好几根碧玉簪子,俨然一副官夫人的派头。
目光在看向江若灵时,却带上了深深的恭敬,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连忙起身行礼道:“王妃娘娘……”
她身边坐着的是江巧儿。
江巧儿已生下了孩子,是个大胖小子。
那何员外对这个儿子十分看重,连带着江巧儿在何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这两人的日子,过得都很不错。
倒不是得益于她们自己,而是得益于江若灵给她们出了指了条开酒楼的明路。
而今何员外何景山的酒楼,生意十分红火,手头阔绰了,自然也没忘了杨氏这个丈母娘。
毕竟当初可是杨氏牵线搭桥,帮他搭上了江若灵这尊大佛的,他对杨氏感激都还来不及,哪里会像旁人那般嫌弃杨氏是罪人杨彰之女?
有了何景山这个女婿的帮衬,杨氏在江府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那些下人们见她有个如此孝顺的女婿,肯大笔大笔地给她银子花,对她多少多了几分尊重。
唯独江良骥依旧对她十分看不上眼,从不在她房中留宿。
杨氏也乐得自在,有些事看开了自然也就不甚在意了,现在若江良骥当真要在她房中留宿,她恐怕才会心里发憷。
他去搂着那些娇妻美妾,对杨氏来说算是好事。
至少杨氏无需再面对他那副虚伪的嘴脸,对上那样一张脸,若是那些经年累月积压的怨恨一不留神涌上心头,杨氏当真恨不得狠狠扇上他几个耳光才好。
还是冷冷冰冰相敬如宾的好,井水不犯河水,就当是同在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江巧儿知道父母之间生分之后,却有些为杨氏担心着急。
身为女人,她自然希望母亲在家中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子,这样一来,自己在何家也能硬气些。
生了孩子之后,江巧儿的身子胖了不少,她上下打量主座上的江若灵。
江若灵分明比她年长,可看上去却像是比她年轻个两三岁,叫她不免妒忌。
打从小时候起,江巧儿就知江若灵比自己长得好看,不仅如此,性子还比自己更讨人喜欢。
江巧儿不甘心,她母亲才是江家的主母,江若灵的母亲早就已经埋入黄土了,没人替江若灵撑腰,故而她对江若灵百般刁难,时常加以欺辱。
现如今江若灵成为高不可攀的逸王妃,而她在邑县因算计江若灵,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嫁给了区区一个商贾,这成了她心里怎么也过不去的一道坎。
尤其在看到江若灵眸光清冽,气质娴静,衣着打扮虽低调却尽显精致,简直就同宫中的娘娘似的,江巧儿心中的妒恨不免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