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牧深像是失忆了。
好像刚刚差点黑化的人不是自己一般,语气平静的向宁熙建议道:“决赛在龙城举办,主办方之所以这么通知,主要是为了方便外地过来的设计师居住。酒店又人多手杂,从这里过去又方便,你没必要提前过去。”
宁熙有些迟疑:“啊?是这样吗?”
她重新翻出比赛通知,仔细看了起来,终于在通知的角落里看到温馨提示:为了方便外地参赛者做赛前准备,主办方提供食宿。本地选手可以选择不入住酒店,只要按时到达比赛场地即可。
宁熙挠了挠自己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深哥,还好你聪明,没看通知就明白主办方的意思。”
许牧深垂下眼帘:“没事,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等比赛当天,我让司机送你过去,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他太清楚宁熙单纯天真容易相信别人的性格,他担心宁熙不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时候会出事,自然不会让她去酒店,和一群陌生人住在一起。
实际上,主办方确实要求所有选手统一入住,方便管理。
可是,许牧深甩出两个选择。
要么主办方坚持己见,他们爱去哪举办决赛请自便,离麗铂酒店远一点。
要么宁熙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入住主办方规定的酒店。
主办方细胳膊拧不过许牧深这条粗大腿,乖乖地在宁熙的通知单上,贴心地添加了那一条温馨提示。
至于其他人……
呵呵,想参加决赛就听安排,不想参加就滚蛋!
宁熙笑弯了眉眼,用力地点头:“我听深哥的,深哥说不会耽误,就肯定不会耽误。”
女孩笑得岁月静好的模样,让许牧深暗沉的眸色清亮了许多。
他轻轻地揉了揉宁熙的发,唇畔溢出一声宠溺的。
“乖!”
宁熙不自觉地眯着眼,像是被撸得很舒服的猫咪一般,甚至不自觉地用自己的脑袋轻轻地蹭了下许牧深的大手。
随后,她便在许牧深的监督下,又把东西重新拿出来整理好。
收整完,宁熙又拿起决赛通知,静静地垂眸。
向来粉嫩天真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极快的悲伤,还有一丝丝的迷茫。
许牧深的眉心蹙了一下,上前两步,微微偏头看着宁熙:“怎么了,担心决赛发挥不好?”
宁熙抿了下唇,轻轻地摇头。
许牧深安静等待。
好一会儿,宁熙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许牧深,黑水晶似的眼眸里已然染上了一层水雾:“深哥,我想去看看外公。”
许牧深默了一瞬,轻轻地点头。
“好,我陪你去!”
宁熙悄然松了一口气,依赖地看着许牧深。
实际上,她早就该去看外公了。
可是从被诊断为精神分裂,被关进兰溪疗养院,到依靠深哥逃出来听到杨露母女的真实身份,再到抢夺会比赛资格之后……看到爸爸的偏心和子晋哥哥的不作为……
短短时间,宁熙经历了过去二十年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波澜起伏。
虽然她看似坚强乐观地面对着所有的一切,在许牧深的支持下奋勇向前。
可实际上,她心力交瘁。
她想去看外公,可是不敢,她怕自己忍不住对外公倾吐自己的难过悲伤绝望,她怕外公听到了会心疼会难过。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她不忍心看到一辈子叱咤风云的外公,在面对最疼爱的自己时,无能为力。
所以,逼着自己收拢情绪,逼着自己面对,然后笑着去看外公,是她现阶段能为外公做到的,最好的。
幸好有深哥……
如果不是遇到了深哥,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而现在,她可以在心里骄傲地说,她挺住了!
所以,她想去看外公。
许牧深对上宁熙依赖又信任的眼眸,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走吧,我们去拿点东西,看望外公的时候带过去!”
宁熙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到他旁边。
两个人带了许牧深家里珍藏的好货,一起往疗养院而去。
宁青山年轻的时候白手起家,一点点打拼下来宁氏集团的产业,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不是只有一个独女,而是独女宁婉太过软弱。
他无奈之下,才为女儿招赘,未曾想,生下来的孙女宁熙自幼又有眼疾。
而女儿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再生育。
宁婉去世之后,宁青山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可是他担心宁婉,他想要多活几年,看到宁婉有一个好归宿。
可惜,身体不允许。
老天也不给他机会。
宁熙蹲在宁青山的旁边,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棵树,根本不理会自己,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也忍不住鼻酸。
她猛然站起身,背对着宁青山用力地眨眼睛。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坐到宁青山身边,把手里的决赛通知给他看。
“外公,你看,我参加了一个设计比赛,是初赛第一名哟。现在成品的资料已经提交,过两天就要参加决赛咯。”
“外公,你说我能不能拿个第一名回来?”
“以前我考试第一名的时候,你都会给我奖励。这次……你也给我奖励好不好?”
宁青山缓缓地偷偷看向宁熙。
宁熙屏住呼吸,期待地看着外公。
“婉婉,你要期末考试啦?压力别太大,考得好不好都没关系,就算你考最后一名,老爸也不嫌弃你。”
宁青山说着,笑呵呵地揉了揉宁熙的脑袋。
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动作,宁熙却想哭。
外公不认人之后,经常把她认成妈妈。
这么多年,外公表面上乐呵呵的,但是中年丧女的痛,一直藏在他心里吧……
从疗养院离开的路上,宁熙靠着车窗,语气很轻。
“外公前两年就被诊断出有阿兹海默症的倾向,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他一直瞒着我们,怕我担心。直到今年情况恶化,他甚至经常不认人,迷路,才不得不住进疗养院。”
宁熙抿了下唇,眼眶里有泪雾氤氲。
“我……我真怕有一天,外公再也不认识我……”
许牧深蹙眉。
阿兹海默症基本上没有根治的办法。
“我认识一些脑科的专家,晚些看过外公之后,我联系一下,看看能否安排一次会诊,针对外公的情况,制定治疗方案。”
宁熙猛然回头看向许牧深,眼眶又湿润了:“深哥,太谢谢你了,我替外公谢谢你!”
许牧深对上女孩星辰般璀璨的眼眸,心底掀起无声的巨浪。
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女孩的头。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