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烟慢慢收起了笑容：“知道了，我这就回朝廷领罪。”
凌锦书也为秦素烟担心了起来：“嫂子，你这次回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要不，我跟你一道去？”
“不必了。此次大军凯旋，我在战场上做的那些事应该都被上报了上去，我逃不掉的。”
花拂影气道：“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是靠你打了胜仗，最后还要治你的罪。”
“到底是我做的事情不合规矩。”秦素烟站起了身，立在门前，“我该回去了。”
凌锦书没再说什么：“保重。”
秦素烟打开了门，此时天色已变暗了些，天空中集聚了一些灰暗的云，稀稀拉拉地落了几滴雨下来。秦素烟走进雨中，薄薄的衣衫因为被雨水打湿无法再自由地飘扬，秦素烟顾不上这些，只往外走着，连打伞的心情也全无。
这一场细雨慢慢地变大，乌云彻底遮盖住了阳光，整个皇城的街道顿时渺无人烟。秦素烟独自一人在青石街上走着，后来或许是觉得自己可笑，便又把鞋子给扔了，光着脚走在青石砖上，倒得了自在。
秦素烟一步一步走到了天凌宫的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见这个被大雨打湿的落汤鸡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并未放行：“来者何人？”
“罪妇南丰王妃。”
等在一旁的云峥忙执伞走了过来：“是你？”
秦素烟点了点头，抬头朝云峥勉强笑了笑：“是我呢。”
云峥退下了侍卫，将伞朝秦素烟偏去，然后心疼地搂过她：“你怎么回事？这么长的路怎么不备马车？自己过来也就罢了，怎么也不打伞？淋得这样的湿，若不是你开了口，我都认不出来是你呢！”
秦素烟提起了自己的长裙，露出了沾满泥泞的脚：“我还没穿鞋呢。”
云峥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可真是气死我算了！”
秦素烟伸出手，接了接雨水：“淋淋雨也好，我现在脑子清醒多了。”
“一会儿若是受了风寒，烧糊你的脑袋，你到时候想清醒都清醒不了。”
秦素烟笑了：“糊涂点也不错。”
云峥看着秦素烟憨憨的笑容：“你怕真不是傻了！”
云峥一路护送着秦素烟到了天凌殿门口，临走前嘱咐了一句：“你放心，若是他们敢重罚你，我断不同意。”
“谢谢你了。”
云峥又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为了避嫌，他还是先一步走进了殿内。
此时殿里已经候了许多人，凌无绝坐在龙椅上，怀里坐着程馨儿，身边站着程青澜和常恒，殿下则站着程策和两位军师，他们将目光一同投向了秦素烟。
秦素烟全身被打得湿透，一头长发贴在了身上，秦素烟提起长裙，露出光脚，踏入毛毯之上，每走一步，便留下了两个泥泞的脚印和深深的水渍。
秦素烟在凌无绝面前跪下：“罪妇参见陛下。”
凌无绝喜欢看美人，但不喜欢看这样满身狼狈的美人，凌无绝并未看她：“起来吧。”
“谢陛下。”
程青澜看着这样的秦素烟，总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一个被她害死的故人，但是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人死不会复活。
程策见秦素烟这样浑身湿透，有些心疼：“王妃，你为何就穿着这一身过来？还不打伞？”
秦素烟面如死灰：“夫君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程青澜道：“笑话，你的夫君还不是你害死的，现在又来我们面前装什么呢？”
凌无绝对于上战场的女子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女人就应该乖乖守在男人背后，不该出去抛头露面，他的言语中带了些厌弃：“你说，你为什么要混入皇城军？还要上战场，单枪匹马闯入荆连山，惹得被反贼挟持，导致皇弟被害死？”
秦素烟低头垂泪道：“臣妃无话可说，臣妃只是好奇打仗是怎么样的，这才上了战场，不想惹下这般祸事，这一切都是臣妃的错。”
李军师站了出来：“陛下，臣这一路上看见王妃善于运兵，还……”
秦素烟忙打断了他：“李军师，你就不要再为我解释了。”
李军师一愣，秦素烟朝李军师使着口型道：快回去。
李军师虽还欲再说，但见秦素烟这样暗示，便退了下去，不再说了。
程青澜说道：“既然如此，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秦素烟瘫倒在地上，开始哭天嚎地：“夫君，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早知道，我就不上战场了，我一个女人家家的，什么都不会，哪里比得上你们男人厉害呢？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你！”
凌无绝本听了秦素烟的军功，还在忌惮她会不会是下一个秦素烟，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她不过是目光短浅的妇人罢了。死了夫君便这样失了心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凌无绝彻底开始蔑视秦素烟，他道：“好了，不要再哭了。你既知错，自要领罚，朕就罚你……”
凌无绝摸了摸程馨儿的下巴：“就罚贴张告示在南丰王府前，写着‘罪妇在此’。”
程青澜一惊：“陛下，她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你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她了？”
凌无绝悄声道：“你懂什么，这次三弟可是你哥做掉的。她这次是帮程策顶了包，成为了害死三弟的间接凶手，朕自然要留着她，让百姓们知道是她害死了三弟，日日能对着她骂，这样就一点也不会怀疑到别人身上去了。”
秦素烟低头哭着，却紧紧咬紧了牙关，心道：凌无绝，你还是这样狠的心。打人不打脸，你竟然想出这样诛心的招数，真是可恶。
秦素烟收起了恨意，磕头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程青澜看着秦素烟，却总觉得有些不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南丰王妃不是个善茬，这次若是放过了她，下次一定还是会惹出更多祸事。
程青澜本还想再劝，但见此时凌无绝的心思都放在了程馨儿身上，便不再开口扫他兴了。
秦素烟站起了身：“罪妇告退。”
燕绥也在殿上，见秦素烟走了，便也跟了过去：“属下告退。”
做戏做全套，秦素烟一边走着，一边哭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天凌殿内。云峥本想送秦素烟回去，燕绥则抢先了一步，扶着秦素烟，又替他打了伞，让云峥不得近身。
程馨儿听了秦素烟的哭声有些动容，不由看向了常恒，心想若是常恒死了，她应该也会这样伤心吧。
常恒捕捉到了程馨儿的目光，朝着她一笑，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胸脯，意思是让她不要担心。程馨儿看着常恒笑出了声，凌无绝看了她一眼：“你看谁笑呢？”
程青澜忙道：“我方才朝她做了一个鬼脸罢了。”
凌无绝看了一眼常恒，却有些狐疑。和程馨儿相处了那么久，他发现，馨儿和常恒似乎有些私情，两人之间暗送秋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凌无绝微有愠色，道：“那你们可真是姐妹情深，不懂规矩！”
程青澜和程馨儿听了，慌张地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
“现在，澜儿肚子也大了，需要休养，你这个做妹妹的就不要去叨扰她了。你们短时间就不要再见了，特别是……”凌无绝看向了常恒，“正坤宫的人也不要去雍华殿了，若是被朕发现，杀无赦。”
“是。”
凌无绝说完，离开了这个地方，道：“今夜，叫锦兰夫人候着。”
福渤跟在凌无绝身后：“是。”
常恒朝凌无绝啐了一口，心道：狗皇帝，迟早把你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