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淮阳知府将起义军之事,一五一十地给凌无绝描述了一番,大抵是在天凌国穷乡僻壤之地,出了一个叫郑树钦的莽夫,汇集了一群饥民,因为不满当朝凌无绝的统治,决定揭竿起义。如今这队起义军已经杀入了淮阳,大有直冲皇城而来的气势。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群什么都不会的乌合之众的确不成什么气候,但是这起义军一举打入了淮阳便需要得到朝廷的重视了。皇城地处中原,北接河浔,南邻南丰,西环淮阳,这三个郡皆是天凌国的重镇,若是淮阳失守,皇城也会有危险。
凌无绝翘起了二郎腿,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诸位爱卿,可有提议?”
李瑞站了出来,跪道:“陛下,这起义军不足为惧,相信以淮阳郡所储备的军力就已经足够应对了。”
程策摇了摇头,拱手道:“陛下,此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此起义军能一路向前,一直打到淮阳,说明实力不能小觑。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立刻就率兵前往。”
凌无绝并不待见程策,他并未理睬程策,转头看向了薛义梁:“薛将军怎么看?”
薛义梁道:“依臣看,程将军说得对,虽这些起义军是民间自行组成,但是能一直攻到淮阳,说明也是有备而来。”
李瑞见薛义梁也这么说,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又改口道:“薛将军说得对,是臣考虑不周。”
凌无绝知道李瑞这个驸马爷并无什么真本事,靠着趋炎附势和好运气才走到了今日的地位,因此也不指望他。
凌无绝道:“驸马,你还是好好看好皇妹吧,这种事情不劳你费心。”
几个朝臣听了忍不住偷笑了起来,李瑞没了面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因为是凌无绝取笑他,他也不便发作,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臣……遵旨。”
程父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站在了程策身边:“陛下,这起义军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还请陛下尽快做出决策。”
凌无绝问了问淮阳知府:“据你所知,这起义军大概有多少人?”
“回陛下,大约两万人。”
朝堂上一阵唏嘘:“居然有那么多人?”“真没想到贱民居然有那么多!”
凌无绝并不经常批阅奏折,因此对于这批起义军的人数也是第一次知道,也稍稍震惊了。
凌无绝认真了起来,他心里思忖着:看来这次起义不能坐视不理了,不过派谁去呢?若是派薛将军去……不行,薛将军走了谁来保护朕?李瑞?不成器的家伙,家里老婆都管不住。
程父此时朝凌无绝使了使眼色,食指指着凌寒墨,然后又朝自己的儿子歪了歪脑袋。
凌无绝扫了一眼凌寒墨和凌锦书,再看了看程策那灼灼的眼神,那眼神恨不得告诉自己他要为天凌国抛头颅洒热血。
凌无绝一拍大腿:“朕决定了,派南丰王和程将军去淮阳平定起义军!”
凌寒墨知道凌无绝什么意思,他又想故技重施,想借程策的手在战乱之中要了自己的性命。
凌无绝看向了凌寒墨:“三弟,你可愿意?”
凌寒墨看着凌无绝和善的目光,那样无害的目光下蕴了他狠毒的心思,凌寒墨的眼里则没有情绪,他跪下行了一礼:“臣弟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凌无绝一拍扶手,“即刻起,为两位战士准备行装和军队,即刻出发淮阳!”
程策得意一笑,磕头道:“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朕期待你们的表现。”凌无绝站起了身,“若是没什么事,就退朝吧。”
凌无绝说完这句话,便急忙离开了,福渤喊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寒墨行完礼便和凌锦书一道快步往朝堂外走去,程策站在凌寒墨面前,拦住了他:“王爷,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得你指点了。”
“希望有些人不要脑子里总想些歪脑筋,多把心思放在排兵布阵上才是最要紧的。”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愚钝,听不懂。”
凌寒墨不愿与程策多费口舌,他斜了程策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走开了,将他无视个彻底。
程策顶了顶腮,回过身看着凌寒墨的背影,心道:现在还挺横,看到时候去了淮阳,你还能不能横起来!你给我等着了,这一次,我一定除掉你!
凌寒墨一路上并未怎么说话,脸也因为过于严肃,看起来有些阴郁。直到凌寒墨回到了王府,脸上的阴霾才稍稍驱散开了一些。
秦素烟自一大早便在碧华阁里候着,此时听见凌寒墨回来了,便笑着迎了出来,勾过了凌寒墨的臂膀:“夫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凌寒墨见秦素烟搂着他,心情立刻好了起来,笑容也有了温度:“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才来晚了?”
“什么事情?”
“一个叫郑树钦的人,领着一批贱民起义,现在已经打到淮阳了。”
“什么?”秦素烟脸色一变,“他们居然已经打到淮阳了?”
凌寒墨有些疑惑:“看你的反应,你知道他们?”
秦素烟迟疑了一下,然后否认道:“并不是,只是玄微门神通广大,消息灵通,前几日花拂影已经跟我说过起义的事情了,只是我不知道他们进展居然这样快。”
凌寒墨没再怀疑,他坐下道:“我也没想到,本来还想过两日和陛下说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已经打到淮阳了。”
“那既然已经如此,陛下如何决策?是否派兵?”
“是。而且派了我和程策去带兵。”
秦素烟一听立刻惊道:“不行,你不能去!”
凌寒墨拿着茶杯的水,停在了半空中,他惊讶地看着秦素烟:“怎么了?”
秦素烟知道自己失了态,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这些穷乡僻壤来的刁民,不知道会使些什么腌臜手段,王爷此行,可能有些危险。”
“我不怕。”凌寒墨见秦素烟眼神有躲闪,心思细腻如他,意识到秦素烟有事瞒着自己,他看着秦素烟道,“夫人,你是不是在顾虑别的什么?”
秦素烟又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道:“这次陛下又派了程策和你一道,恐怕是要故技重施,用对付五弟的办法来对付你。上次他没得逞,这次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来害你。”
“我从来不会畏惧这种事情,倒是夫人看起来没有对我说实话。”
秦素烟勉强笑道:“夫君在想什么呢?”
凌寒墨脸一黑:“夫人是怕我给程策穿小鞋吧。”
“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为程策考虑?他可是我们的仇家啊。”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神?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秦素烟被凌寒墨这句话噎住了,她的确有事瞒着他,但是她现在却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因此此时她看向凌寒墨的眼神有些闪烁。
凌寒墨的脑中又浮现出了秦素烟和程策亲热的一幕,嫉妒让他失去理智,他心中认定,秦素烟此时是在袒护程策。
凌寒墨的眼神又变得像严冬一样寒冷,他低沉着嗓子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今夜不回来了。”
秦素烟也不挽回,站在后面赌气喊道:“今夜你要是不回来,你就别回来了!”
凌寒墨道:“这是我的王府,我想回就回,想不回就不回!”
“你试试!”
凌寒墨便不作声了,沉默着坐上了马车。
燕绥问道:“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三更天。”
“是。”
“慢着。”凌寒墨又神秘兮兮地说道,“说是三更就三更,一点也不许早了,不然还让她以为本王真的怕了她!”
燕绥忍笑着点了点头:“是。”
酆羽则有些看不过去,她说道:“王妃,就真的不告诉王爷实情?”
秦素烟看了看四周,然后道:“进屋说。”
秦素烟进了碧华阁的里间,将其他人都撤了下去,然后和酆羽说道:“我没想到郑树钦动作那么快。”
“奴才也是。前两日女皇才通知我们,她派了郑树钦来天凌国作乱。说起来,这郑树钦可大有来头,这可是女皇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在天凌国民间寻到的人才。此人虽只是一介农夫,却胆识过人,再加上愿意听从女皇调停,只在月兰国训了一个月,便能得如此成就,女皇可真是没看错人。”
“的确。母后这一步棋走得甚好,只不过……”秦素烟看起来有些为难,“我没想到,凌无绝会派夫君去平定起义。按理说,这样的军功,凌无绝应该不会愿意让夫君来立,让他抬高在百姓中的威望。可是万万没想到,程策官复原职,凌无绝又蠢到愿意故技重施,如此一来,将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公主,这你可要听奴才一句劝。这男人可都是身外之物,虽说你与王爷如此恩爱,但是这儿女私情哪里比得上江山重要?现在郑树钦可是势如破竹,你可不能就因为王爷是平定起义的主帅,就将之前的计划全部取消啊。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要为起义军打听消息,保证郑树钦直捣黄龙啊!”
“我知道。”秦素烟有些心烦,“可是夫君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我不愿意他受伤害,也不愿意他吃了败仗。”
“哎呀,公主,这关键时刻你怎么掉链子了呀?公主,你可要知道,月兰国的皇位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公主可以继承,这其他皇女都在女皇面前献殷勤,而你这个远在天凌国的长女,现在连女皇的面都见不到。若说这件事你办不好,以后女皇势必会对你失望,你能不能拿到月兰国的皇位就悬啦!”
酆羽的这一番话让秦素烟清醒了一些,这几日她沉浸在和凌寒墨的甜蜜之中,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变笨了一些。
秦素烟冷静地思索了一番,然后郑重地说道:“郑树钦,要赢。但是,夫君也绝不能输。”
酆羽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公主的意思是?”
“郑树钦或许可以成为夫君夺取皇位的垫脚石。”
酆羽并不能像秦素烟这样想得深远,但见秦素烟愿意继续辅佐郑树钦,心中便安定了一些,不再规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