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年前,在河浔的一个偏远小镇上,漂来了一个女婴。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一个妇人在河边浣衣时,见上游漂来了一个女婴,顿时心生怜悯,便抱了过来。
这妇人见女婴是个美人胚子,心里喜欢,便领了回去,准备收养。
这妇人姓陈,是镇上最穷苦的人家之一,因此家中丈夫见她又抱了个孩子回来,坚持不允收养,妇人无奈只得再次将她遗弃。
是夜,那妇人将女婴放在一个小巷子里,朝她哭道:“对不起了,孩子。”
女婴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大哭大闹起来,妇人见了更是心中不忍,然而她丈夫见她迟迟不回,便出来寻她,将她拽走了。
女婴见妇人走了,便不哭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上去机敏得很。
月色清亮,小巷幽深,一个黑色的长影慢慢地投射了过来,照在了她娇小的面容上。
来人身着一身青色长袍,身材高挑干瘦,俊俏的容颜已经不再年轻,反而透着饱经风霜的成熟和事故。
他提起手中的灯笼,照亮了女婴,声音有些低沉:“怎么不哭了?”
女婴看着他,也不怕,眨巴眨巴着眼睛,竟笑了起来。
青袍男子心中一动,蹲下身子,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带她回家了。
男人抱着女婴,在漆黑的夜里,穿过大街小巷,然后走进了一个地下通道,至最底部,只见门上写着三个大字:玄微门。
男人推开了门,便有两个人接风,在门中之人,见了他都跪下行礼:“参见花门主。”
花落秋简单地点点头,将灯笼交给了右边的侍者,双手抱着女婴,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门中之人面面相觑,对门主手中的女婴议论纷纷,因为门主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建立门派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和哪个女人亲近过。门中之人都以为门主不喜女色,谁知今日一下子带了个孩子回来!
身边两个侍者也摸不着头脑,一个侍者小心地问道:“门主,敢问这孩子是……”
“路上捡的。”
“门主可是要养着她?这……恐怕不妥吧。”
花落秋看着女婴笑道:“这孩子与我有缘,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花落秋抚了抚女婴的睡颜:“这孩子就叫拂影吧。”
第二日,花落秋便在外寻了个小屋,又将先前抛弃她的妇人重金请了回来,让她跟着陈家生活。
那妇人丢了花拂影本就良心过不去,如今再请她看护她,便是愈加珍惜,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日子一天天过去,花拂影长到五岁之时,便展露出了过人的机敏和智慧,邻家的孩子没人能比得过她。花拂影又从不低调,总是举着个糖葫芦,从东街头蹦跶到西街尾,安然享受着邻居家大爷大妈的夸赞。
久而久之,镇上便有了一个传闻,那便是陈家出了一个仙女一般的姑娘。
只有花拂影自己知道,自己如此努力,不过是能多见自己的义父一面,因为义父说了,只要自己背出一本书或学会了一套功夫,就能见到他一面。
一日清晨,花拂影嘴里叼着个狗尾巴草,在河边游荡着,心里想着:我弟子规已经背出来了,义父怎么还不来看我?
花拂影看着太阳慢慢从山后面升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天才刚刚蒙蒙亮。
“喂。”一颗石子打到了花拂影的后脑勺。
花拂影有些生气地回过头,只见五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站在自己的身后。
花拂影毫不示弱地将石头扔了回去:“走开!”
那几个男生插着腰,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哟,这不是揭不开锅的陈家的女儿嘛,怎么还当上仙女了?”
“都怪她,上次让我娘揍了我好久!”
“我也是!”
花拂影将狗尾巴草一吐:“你们想干什么?”
那几个男生越走越近,各自扬了扬手里的竹藤和草鞭:“当然是来教训教训你这个臭丫头!”
花拂影警惕地看着这些体型比自己高大的男孩,往后走了几步:“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很快,男孩子们一拥而上,花拂影皆一一躲过,并且打乱了他们的阵型,将他们几个人都分散了开来。
花拂影学过功夫,一次对付一两个并没有问题,然而花拂影到底力气不够,下不了死手,方才被打趴下的几个,又都站了起来继续攻击花拂影。
双拳难敌四手,花拂影不小心被背后的一个男生抓住了小辫子,一下子一动不能动。剩下几个男生马上一拥而上,将花拂影拿住。
一个小胖子擦了擦嘴角的泥和被花拂影打出来的淤青,道:“谁让你打我的,我今天一定要打你!”
一群男生对她拳打脚踢起来,花拂影被揪住头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挣脱,只得先弓起身子:“别打了,别打了!”
过了一会儿,花拂影似乎听到要挨在她身上的鞭子被扔走了,再后来,便觉头发松了下来,一群男生似乎像看到了瘟神一般,一哄而散了。
花拂影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的青袍男子朝自己走来。
花拂影似乎感受不到疼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仰头笑道:“是义父来见我了吗?”
花落秋狠厉地看着那几个打人的臭小子,此时听花拂影叫他,便将狠厉的眼神收起,蹲了下来,温柔地看着她:“疼吗?”
花拂影蓬乱着头发,摇了摇头:“不疼。”
花落秋颇有些心疼地拿下了花拂影头发上的树叶,然后向往常一样将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回家。”
花拂影幸福地靠在花落秋身上:“爹爹最好了。”
花拂影被带到了陈妈身边,陈妈见花拂影被打成这样,愧疚得差点给花落秋下跪:“真是对不住爷了,今日一大早我起来的时候,便看到姑娘出去了。我想她应该又是去等你了,便没去管,哪成想发生这样的事。”
花落秋将花拂影交给了陈妈:“不必自责,将姑娘收拾干净了就好。”
陈妈将花拂影接过,诚惶诚恐地接了过来:“那是自然,多谢爷不怪我。”
花落秋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似乎是要等陈妈将花拂影安顿好再走。
花落秋带来的侍者问道:“门主,正微派的道士说坚决不入我们玄微门,还说要败坏我玄微门的江湖名声。如今人已经在门中了,门主要不要去见一见?”
花落秋想了想,抚了抚自己的下巴:“现在不见。”
“门主,这事十万火急,您不能不见啊。”侍者压低了声音,“就算是为了小姐,您方才也将她救下了,一切交给陈妈便是了,这里不必再留了。”
花落秋没作答,过了一会儿,被包扎成一个小粽子的花拂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要抱!”
花落秋嘴角微微一扬,将花拂影抱了起来:“走,爹爹带你出去玩。”
侍者看花落秋没有回去的意思,心急如焚,但也只能由着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花落秋让花拂影坐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大摇大摆地从东街头走到西街尾,还不厌其烦地和每家邻居谈论自己的育儿经。
镇上的人见到陌生人最觉得稀奇,更不要说是这样一位脸上写满故事的成熟男人。更有一些女子见了他,羞涩地红了脸,偷偷地看他。
那些顽劣的男孩子们见了,却害怕极了,他们从来不知道花拂影居然有这样一个爹爹,现在知道了便是再也不敢欺负她了,看花拂影的眼神都带了些恐惧。
第二天,镇上又有了一个传闻,那便是花拂影有一个武功盖世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