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淋在许枝的身上。
头顶的灯,幽幽的摇晃着,来来回回的光刺得人眼睛,晃得人眼前都是乌泱泱的黑。
晦暗不明。
许枝眼皮重得发疼,挣扎着醒过来,冰冷的水浸透了冬衣,更湿,更冷,更重。
像是被压在冰山底下似的,她剧烈的打了个哆嗦。
许枝下意识的眯着眼睛想要动一动,手脚处有些异样,她眼皮往上掀了一下,终于清醒一点,却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
垂目一看,看到脚上的绳索,许枝才发现自己被人捆住了手脚。
许枝失笑,竟还是逃不了这被捆绑的命运。
“醒了!”
一道粗嘎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许枝循着声音看过去,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那人的身影也忽明忽暗的。
她眯了眯被水沾透了的眼睫,确定自己不认识面前的人。
“你是谁?”
面对绑匪,和从前的许枝相比,眼前的这个女人显得格外冷静,冷静得几乎妖异。
那人蹲下来,一张黑扑扑的四方脸,出现在许枝的面前。
眉目之间,有几分熟悉的样子。
但许枝确定,她没有跟这人打过交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好笑:“我有必要知道一个落魄到出手绑架一个女人的绑匪?”
“啪”
话音刚落,她脸上挨了一巴掌。
“呸!你这个贝戋女人!要不是因为你,我们金家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杀了我女儿!你这个杀人犯!我今天,要让你给我女儿偿命!”
“金家?”
许枝身体横躺着,想要起来,却起不了身,她不得不放弃,往后挪着,靠在身后的红酒桶上。
脚下的地板,在微微的晃动,地是不平的。
仔细听,好像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她是在某一艘船的船舱里?
就着光,将周围粗略的扫了一遍,都是红酒桶。
如果是货船的话,不大可能会用这种装饰,这船舱,布置得倒像是某个轮船专门放酒的酒窖。
只是,鼻端都是一股陈旧发霉的气息,脚下的地板也潮湿黏腻,令人作呕,像是一艘被废弃的游轮。
她是睡了有多久......连被人搬到这儿来都毫无知觉.......许枝轻轻的嗤笑。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乔清清不会这样简单的放过她,可许枝以为,她怎么着都不会在夜城地面上动手,在许霆深的眼皮底下,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她头上,这对她,是有百无一利。
许枝猜着,乔清清要除掉她,一定会在出了公海之后。
看来,是她算错了。
算了,本就是赌一把。
她无所谓这一把是输还是赢,只是可惜了,没能再见到九九一面。
“金一环是你女儿?”
怪不得,她说眼前的人怎么有点儿熟悉。
她无奈的苦笑道:“金一环是自己摔下楼摔死的,警察已经结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狡辩!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那人跳着,一脚踹在她小腿上。
许枝将身体蜷缩起来,两条腿挡在腹部。
看到她笑,那人激愤着嘶吼叫骂起来:“要不是因为你,我女儿早就跟许霆深订婚,成了许家名正言顺的许太太!都是你!你害得一环一无所有,害我金家破产,害我们老俩口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贝戋人!毒妇!”
许枝静默的坐着,她身体往后,靠在红酒桶上,眼皮低垂着,任由面前的男人辱骂着。
“你这个祸害!女表子!你害我的女儿,害了我们全家!你怎么不去死!”
男人叫骂着,犹觉不甘,抬腿,泄愤的一脚一脚往许枝身上踹。
许枝抱着双腿,努力保护着自己的腹部。
忽然,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扇得许枝身体一歪,人往旁倒过去。
那红酒桶被带着一下动了,“哗啦啦”砸了下来。
许枝背上被满桶的红酒砸下来,她双腿护着腹部,却还是免不了重重的一击。
山海倾倒,五脏六腑都被推挤得快要从嗓子眼冲出来。
喉口腥甜,她上半身跌趴过去,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看到这场景,金父愣了一下,心慌的抬头,往上边看了看。
许枝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
她想要起身,腹部有些坠坠的疼,身上使不了力。
便半翻转过来,半侧着,往上,看向那被人利用了犹不自知的男人。
“绑架我,不是你的本意吧?”
“让我给你女儿偿命,也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许枝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往上看了一眼:“现在,还未到公海,不是杀我的好时机?”
金父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迟疑的盯着许枝,他虚空的手抓握了两下,显出几分慌张。
许枝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她的出逃计划,只有乔清清知道,路线,虽她给乔清清的并不确切,可,想要利用乔清清的能耐前往公海,她不得不透露些真实的消息,只要乔清清稍加思考,就能猜得到。
金一环的这个老父亲,是受了乔清清的蛊惑了。
果然啊,乔清清是要她命的。
她都已经按她的要求,吞下了那颗据说一个月后会发作的毒药,可乔清清还是这样迫不及待。
许枝一直都在想,究竟自己和乔清清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她和金一环又不同,金一环恼怒起杀意,是因为许霆深毁了金家,但乔清清她已顺利与许霆深订婚,乔许两家联姻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有必要这样急切的要除掉一个已决心离开的人。
除非.......
从一开始见到乔清清的时候,许枝就觉得她像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当时是自己亲眼看着断气了,早该死了四年,将近五年了!怎么可能!
“乔清清许了你什么好处?给你东山再起的资本,还是给你亲手把我推下大海的机会?”
她盯着顶上的灯,眼睛刺痛得溢出生理性泪水来。
许枝嗤笑了一声:“可是金先生,乔清清大概没有告诉你,几天前,她让人给我送了一颗药,说是会在一个月内毒发,我现在想,那颗药的药效大概就在这两天,而等你将我推下海,她会让人立刻将你抓住,不论她许了你什么承诺,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金父目光闪躲,腮帮子紧紧咬着,不敢相信,可她说得,却又令他不得不相信。
恼羞成怒的上前一脚踹在许枝的腰上,他破口大骂:“小贝戋人!狐狸精!你休想跟我玩花样!我打死你!我现在就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