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天也黑得彻底,像是天顶上破了一个大洞,那水哗哗的往下倾,要将整个世界都给淹没了一般。
白嘉盛冒着生命危险赶到了许宅,顶着一身的水汽,上了二楼。
管家就在门口等着,见到他,忙迎上去:“白医生。”
白嘉盛点了点头:“人在里边?”
管家说“是”。
白嘉盛摆摆手,示意他去照顾九九。
那孩子聪明得很,不论管家怎么解释,怎么哄她,她都不听,认定了是许霆深想要害死许枝。
她不吵不闹,乖乖的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可是那状态,让管家担忧。
给许霆深打电话,又不知怎么回事,打不通。
管家心里也很焦虑。
白嘉盛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温度已经上来了,窗户被管家喊家里的女佣进去关上了。
他是个男人,许枝虽跟许霆深没有夫妻关系,但毕竟是九九的母亲,他一个男人,是不大方便进去的。
白嘉盛不同,他是医生。
门口的时候,白嘉盛就将身上带了水汽的外套给脱了,手里提着箱子。
虽在接到管家电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真人的时候,白嘉盛还是吸了一口气。
床上的人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手臂垂在一侧,衣服已收了起来,看得出来,是家里的佣人过来稍微收拾了一下。
那露在外边的手臂,腕上红色的一条,刺得人眼皮发跳。
青紫的颜色,昭显出当事人所遭受的摧残。
白嘉盛心也是强烈的跳了好几下,许霆深这个人虽然发起火来脾气暴虐,但绝对不是一个乐衷于强迫女人的男人。
但是对许枝........他就像是彻底失控了一般。
什么样的的手段都能拿出来。
这是真的要八人往死里折腾,也难怪在医院里,许枝会对他说出那番话来。
白嘉盛快速上前,先探了许枝的心跳跟体温,然后才开始给她做检查。
她体质本来就因为坐牢的那几年折腾得非常虚弱,再加上刚摔伤,许霆深还这么折腾她,真是离死也没多远了。
给许枝做完了检查,给她打了针,又挂了水,看着她的体征慢慢趋向平稳,白嘉盛松了一口气。
女人紧闭着眼睛,嘴唇上有伤痕,紫色,是伤口的血结疤,留下的。
她呼吸时,太过清浅,看得人心里都颤颤巍巍。
要不是这半年多的时间来,许霆深一直都在让人用特意从权威中医那里要来的补方药吊着养,这一次,就能要了她的命。
白嘉盛蹙眉,他开始不明白许霆深的意图来,他是真的想要弄死许枝吗?
关上门出来,管家已在外等着。
“你们小小姐呢?”
抬了抬下巴,白嘉盛问。
“好不容易睡了,我让人看着。”
白嘉盛点了点头,抬手一看腕表,已经将近凌晨了,毕竟是个孩子。
“我深哥呢?”
管家摇了摇头。
“先生半夜里突然急匆匆的走了,也没多交代什么,就让我这几天照料好九九小姐。”
白嘉盛觉得有必要跟许霆深见个面,谈一谈今天的事情。
他是站在许霆深这一边没错,但要是闹出人命来,那可真不大好。
白嘉盛道:“看着点儿她,要是她醒过来情绪有什么起伏,你把这个给家里的医生,给她来一下。”
说着,白嘉盛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是镇定剂。
管家应了。
白嘉盛便匆匆的走了。
这会儿雨已变小,天虽仍黑着,没他来时那种山河将崩的岌岌可危感。
管家拿了白嘉盛给的东西,退了下去。
二楼走廊上的灯白惨惨的,像是提前悼念着什么似的。
寂静悄悄,没一点儿声音。
林侬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为了方便主家能随时找到底下的人,许家下人住的地方离这边不远,管家给她安排的房间位于佣人住所和客房的之间,所以许九九大喊大叫的时候,她听到了。
真没想到,许霆深对许枝下手这么狠。
林侬有点儿好笑的扯了扯嘴角,她还真差点儿上了许枝那臭女表子的当。
许霆深根本就没把她当个人看!贝戋人就是贝戋人,就这样,还敢扯着许霆深的大旗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下好了,瞧着吧,看她怎么弄她!
林侬想要悄悄的溜进许枝的房间去,就在这时,有脚步声过来,是被管家嘱咐了,过来给许枝看着吊瓶的一个女佣。
林侬跺了跺脚,有些恼恨的往后缩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下了一夜雨的关系,上天伤了元气,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稀稀落落的有点儿阳光。
许枝总算醒过来。
她有半晌一直盯着顶上的天花板,眼珠儿不动,眼神涣散。
似乎仍处在那种撕裂痛楚的噩梦中,直到房间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有道小小的身影冲过来。
喉咙里压着哭腔,竭尽全力的克制着,喊了一声“妈妈”。
她才像是活了过来。
眼珠儿滚动了一下,瞬间热了眸眶,有泪在涌动。
可她到底没有掉出一滴眼泪来,转过脸来,想要伸手碰一碰女儿那沾了泪珠的小脸,却没能抬起来。
只哑着嗓子轻轻道:“乖宝宝,别哭,妈妈没事。”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还要安慰女儿说自己没事。
跟着九九一块儿过来的,家里给下人看病的医生看着,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白医生跟我联系过来,许小姐只是一些皮外伤,再加上情绪比较激动,本身身体情况也有些欠缺,才会导致的暂时性休克。”
“再挂两瓶水就能好的。”
边说,边来给许枝换吊瓶。
许枝脸白得像鬼魅似的,她勉力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这家庭医生在许家也有年头,从许枝来,到她被逐出家门,再回到许宅,可以说是一路看着她这些年的经历。
见她都这副模样,还不忘跟自己道谢,很感慨同情:“应该的,小姐。”
许枝眼神怔了怔,有什么一晃而过。
哀痛钻心。
和管家不同,他喊她“小姐”,跟四年前一样。
可人人都跟四年前无甚不同,只有她,她的世界早就已经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