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月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屋里的氛围不对。
只见白小茶站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根木棍,充当拐杖般让她能直直的站立着,而王富贵坐在床沿上,正十分殷勤的为秀娘擦着汗。
长眉微皱,男子神色有些疑惑。
听闻动静,女子转过身来,见到是他眼神一亮,连忙走过来。“药采到了吗?”
他点点头,将草药分拣出来。“黄芪,白术,菟丝子,我暂时只能找到这些,三碗水熬成一碗。”
白小茶连忙点头接过。“好。”
秀娘还很是虚弱,她依旧惨白着一张脸,神情呆滞,仿佛还不能从某种情况里回过神来,东月去洗了手,然后走到床边。
“事情已经解决,现在来谈谈酬劳之事。”
王富贵一听,本想赖账,可不知想到什么,他身子一颤,嗓子眼咽下一口口水。“你们想要什么?”说完还紧张的补了一句。
“先说好我没钱,家里也没有。”
白小茶正在熬药,闻之翻个白眼。
东月神色不变。“不要钱,我只要粮食。”
这个粮食紧缺的时候,就算有钱也并不一定能买到吃的。
王富贵是个精明的,他见今年收成不好,早早就听他娘的话用钱买了很多粮食,果然天灾凶悍,几乎家家颗粒无收,他可得意的很。
“要要多少?”
“十斤米十斤面三斤肉。”
这下不止王富贵要尖叫,就连白小茶都要说一句握草。
十斤米大概是多少呢?一个人一天三顿的话,也能吃得上十天半个月的,但是他们有三个人,一个小孩子虽然吃的不多,但饿的快吃的勤,也能吃不少,为了节省粮食一天只吃两顿......那这些东西至少能吃个一个多月。
一条命换这些东西,真不知该说廉价还是值得。
其实十斤米十斤面也不多,但在如今快要饿死的情况下,就真真是救命粮了,王富贵脑子犯晕,颤抖着手指道。
“你们这不是打劫吗?你——”
东月眼皮一掀,凉凉的看过去。“她的腿是你打的吧,既然如此,我还应该算上这些......”
“等等等等等会儿!就这些!我给,我给!”
白小茶看的直摇头,看来还是自己层次不够,只会动手打人,看人家说两句话就叫人服服帖帖了,她得好好学学。
她是忘了自己方才失去理智时将人打的抱头鼠窜的模样了,仗着棍子够长够粗,打的人都没地方跑,那王富贵也是没想到这姑娘疯起来这么凶。
那王富贵也是没想到这姑娘疯起来能这么凶,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到最后只能求饶。
这两夫妻,一个用嘴说,一个动手打,他是一个都惹不起啊。
东月见着他眼神飘忽,时不时往他身后看的样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白小茶在灶间忙活,又是烧水煎药,又是急的掀开锅盖,恨不得能马上熬成一碗水的量,屋子就这么大,听见王富贵妥协,她才不屑的斥了一句。
“早这么乖多好。”还省得那一顿毒打。
要说人怎么贱呢,前两天才打断她的腿,现在居然就被她拿着棍子打的抱头鼠窜,一个大男人,一个瘸子,嗯?
喝药之后,秀娘的脸色好了很多,但她还是紧张的问道。
“我肚子里的孩子......”
“没事儿。”白小茶连忙安抚。“大夫说了没啥大事儿,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
闻言,女子这才放下心来,她刚刚是眼睁睁看了一场“暴行”的,只不过那会儿她自己都顾不上,更别说管其他人了,现在有了力气,便撑起来身子关切道。
“富贵儿,你怎么样了,刚才疼不疼?”
男子一脸不耐,摸着手臂上被抽中的伤痕吼道。“这能不疼吗!赶紧回家吧,还得给人送粮食呢。”
想起这件事他就心痛,更是对眼前之人没有好脸色。“都是因为你,家里都没吃的了还往出送,现在又搞成这个样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
猛然间回头看见白小茶阴森森的脸色,他心头一震,话到嘴边儿自动拐了个弯。
“是我的福气,嘿嘿,福气福气......”
果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白小茶冷嗤一声,转头给灶里加柴火,也没再说什么。
屋子本来就小,这下待了四个人,更是显得拥挤,秀娘喝下药没多久就要起身离开,那王富贵还算有点良心,主动上前搀扶着,不然她怕自己又忍不住动起手来。
两人走后,室内一时安静,唯有宝宝时不时的哼唧声,白小茶看过去,见他正挥舞着小手不知道在干嘛,至于东月,从方才就一直没出声。
她顿了顿,开口道。“刚才谢谢你。”
东月正在净手,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与那粗糙灰布着实不搭调,却偏偏擦的无比有风度,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谢我?”
“嗯,虽说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但也还是要谢谢你。”不仅救了人,还得了那么些好处,看不出来这男人面貌纯良,实际上竟思虑的这么多。
白小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有希望了。
话落,男子却是沉默,他垂下眼睫,似是在仔细思忖那句话。
“你说,他不给咱们东西怎么办?”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扔下手中的木柴,睁大眼睛道。
还真有可能,那个男人那么渣,言而无信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现在人也救了走了,他不兑现承诺怎么办?
糟糕!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东月见着白小茶一脸沮丧的表情,却是摇了摇头。“不用担心,秀娘身体虚寒,经此更是体弱,往后有他来求我们的时候。”
不愿花钱又想要儿子的吝啬鬼,不怕他出尔反尔。
“你明天去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他会给你粮食的。”
白小茶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是地上一些沾了泥土的药材,想必是保胎的吧,她点点头,神情却有些犹豫。
“好,可是......我一个人去?”
说到底是那个男人打断了自己的腿,她还是心有余悸啊。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东月也望了眼那条腿。纤细的小腿遮盖在宽大臃肿的裤腿之下,看不见任何异常,可他们谁都知道里面是怎样的惨状。
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
“明天我要去上山采药。”
所以真是她一个人去?白小茶脸垮下来。
“我当你忘了这条腿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男子似笑非笑的道,看她的眼神中带上了些戏谑,白小茶一愣,随即便反映了过来,神色尴尬。
是了,她今天可是气势汹汹的把那人给揍了一顿,现在说怕的话,岂不是太晚了吗?可是这厮不是出门采药去了嘛,他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