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暮穿着吴家婢女的衣衫,飞快按照吴映月之前告诉她的路线,往吴家后门的方向而去。
陆朝暮几乎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吴家的后门,她将自己的腰牌给掏了出来递给看门的小厮,“姑娘和陆姑娘等着奴婢去八宝斋将桂花饼给买回来,还劳烦两位大哥将后门打开。”
“八宝斋?”
今天这两个看门的小厮是新来的,对吴家原有的婢女认不全,见到陆朝暮穿着吴家婢女的衣衫,手中拿着吴家的腰牌,自然就认为她是吴映月身边的丫鬟。
而且,这八宝斋确实是从后门出去更快一些,所以,他们也没有多想,只将腰牌很快递还给了陆朝暮,就将门打开来,对她说:“既然是姑娘的吩咐,那你就出去吧,不过,你可要记得快去快回,别耽搁了。”
“是,多谢两位大哥提醒。”陆朝暮低低头,装出一副小丫头的样子,将腰牌收了起来,几步就从后门跨了出去。
自然,陆朝暮在出门的时候,目光就飞快的往前后可能藏人的地方看了一眼。
而绣珠,也在方才后门打开的瞬间,立马就看了过来。
陆朝暮虽然换了婢女的衣衫,但是,凤月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特地用深色的脂粉,在她的脸上画了几道阴影,将她的五官模糊了不少,再加上距离有些远,所以……
当“陆朝暮”出来的时候,绣珠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诧异,整个人稍稍一怔,因为,这丫头的身形确实同陆朝暮实在是七八分的相似。
但很快,绣珠再认真一瞧,发现这出来小丫头的五官同陆朝暮相去甚远之后,便立刻放心了不少。
但是,跟在她身后的人,却比她要小心一些,连忙就问:“绣珠姑娘,吴家出来了人,咱们要不要跟在后面好好盯着啊?”
绣珠摇头,脸上不咸不淡的,“不用了,我已经认真瞧过了,那丫头只是身形有几分相似,但容貌却很是不同,再说了,你再仔细瞧瞧……”
绣珠伸手指了指“陆朝暮”渐渐远去的背影,又说:“你瞧着小丫头的步伐,匆促而慌乱,而且,她走路的时候,身子左摇右摆的,一看就是赶着替主人家办事的丫鬟,哪里是表姑娘那种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闺阁小姐装得出来的样子?”
“这样在……”
众人听得绣珠这一通分析,都不由得有些一愣一愣的。
因为,绣珠这个理由,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若是非要认真说起来,难道不是跟上去才会更加保险一些么?
只不过,这绣珠不仅是婉言姑娘身边最得力奴婢,如今,也深得大夫人的信任。
宋家这段时间,可都是大夫人说了算,换言之,绣珠姑娘在大夫人面前说得上话,他们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虽然……
他们之中有这么一个两个,莫名就觉得这渐渐远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同表姑娘相似得紧。
不过,既然绣珠姑娘不打算仔细一些,他们也用不着费这个心思了……
陆朝暮穿着婢女的衣服,一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谨慎的回头,她走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纪氏的人跟在自己身后监视自己之后,才按照一早同绣珠的安排,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转了进去,进到一户农家里。
而庆桂早就在里面等着了,陆朝暮一推门进来,庆桂就赶忙起身,“姑娘,你来了!”
因为纪氏知道,凤月一直都是陆朝暮身边最得力的婢女,所以,凤月得一直待在吴家,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但,陆朝暮从吴家到金陵城县衙这路上,凤月又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便通知了庆桂,让庆桂早做准备,保护好陆朝暮。
这才有了如今这一些列的安排。
陆朝暮点点头,示意让庆桂立马关门,别让人看出了端倪,而关门的同时,庆桂还让另外一个穿了吴家婢女衣裳的女子,从这里出去,到八宝斋去买桂花糕。
“姑娘,凤月姑娘早就安排好了,你跟我往这边来吧……”庆桂走在前头带路,领着陆朝暮从屋子的另一头出去,走了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另外一条大道上。
而这条大道的不远处,正正好就是金陵城县衙。
本来,金陵城县衙同吴家之间是隔了好几条大街的,认真算算路程,少说也要走上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
但这件屋子,结构奇特,刚刚好就将吴家和金陵城县衙联系在了一起,不仅节省了路程,还叫人半分也猜不出来其中的关联。
陆朝暮顺着往外面望了出去,果然就看到了衙门的大门,忍不住在叹了出声:“没想到现在,你也好,凤月也好,居然能将事情安排得这么的妥帖,半分失误也让人瞧不出来。”
她这心里,是真的为他们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改变而感到高兴。
但庆桂却摇摇头说,“姑娘,你可千万别夸我和凤月,我们再是考虑妥帖,将事情安排得一丝不苟,那也是长久以来你对我们的影响呢!”
法华寺几次的危险,还有宋家的危险,可都是姑娘及时应对,时时谋划,才能一次又一次让自己从危险之中,脱身而出。
这一次,不过是他们用自己从她这里学来的本事,保护姑娘罢了……
庆桂这样说,叫陆朝暮这心里不由得就暖了暖,她朝庆桂点点头,说:“你放心,你们这样真诚待我,我是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的。”
“姑娘,其实……”
陆朝暮这样的话,叫庆桂一下子变得有些局促起来,他看着陆朝暮的脸,喉咙里似乎梗着什么话,想要说出来让她知道,但碍于一些不知道为何的原因,又不能说出来。
陆朝暮心里只惦记着早早见到张沐伯伯,将纪氏和萧景珲之间的盘算都告诉他,所以,一时间便没能发现庆桂神情的异样,只伸手拍了拍庆桂的肩膀就说:
“好了,有什么话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好好说,现在,你先陪我去一趟县衙。”
“这……”庆桂还是有些犹豫,一双眼睛不断的往陆朝暮身后一处黑暗的所在瞟过去。
但是,忽然的,庆桂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犹豫之色立马就收了起来,他朝着陆朝暮点点头,说:“嗯,姑娘,那咱们这就去见张沐大人吧!”
说罢,庆桂便飞快推开了门,领着陆朝暮就从县衙的侧门进去了。
只是……
他们两个走得太快,没有发现,方才庆桂不断望向的黑暗之中,走出来了一前一后两道男人的身影……
站在萧景桓身后的古苍,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解的表情,“主子,你怎么不让庆桂告诉陆朝暮,这间宅子可是你连夜替陆朝暮找到的啊?”
萧景桓看着陆朝暮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淡然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他目光淡然,仿佛看的既是陆朝暮,又不是陆朝暮。
而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陆朝暮之前一次又一次清冷的模样,像是深深的印刻在他的心头之上似的,不断告诫着萧景桓,她的心头是藏了无数的秘密和情绪的。
他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真正的走到她的身前,真真正正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看清楚。
所以……
古苍的这个问题,萧景桓自己也答不上来,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又有没有这个资格回答……
他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然后,喃喃的低语一句:“告诉她又如何,不告诉她又如何……”
似乎告诉她与否,都不能掀起陆朝暮心中的半分涟漪,不是么?
萧景桓想罢,清冷的眸光,便不由自主的暗淡了下来。
但,跟在庆桂后面,大步朝着金陵城县衙而去的陆朝暮,藏在袖子底下的两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紧在一起。
自打进入那宅子的一瞬间,虽然庆桂什么也没有说,而萧景桓也很好的藏在了黑暗之中,叫她几乎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
萧景桓昨天晚上来了她的清芷园,而清芷园到了晚上,总会点上一种淡淡的香料,那味道很浅,若不是长久熟悉之人,只怕很难再第一时间就觉察到那香料的存在。
但,她却不一样。
她才刚刚一进宅子,就闻到了宅子里,那股子熟悉的味道,一点点的从某一个特定的位置不断的飘出来。
庆桂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过清芷园,所以,不可能是庆桂,只能是某个不久前才去过清芷园,但这个时候又不想被她认出来的人,才可能沾染了这样的味道。
所以……
陆朝暮心头一动,答案就立刻浮现了出来。
再加上方才庆桂脸上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他不断望向她身后的眼神。
再加上方才那间结构精细,若不是熟悉金陵城整体布防图,或者说是有本事、有能力拿到整个金陵城地图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样一间能够满足她一切要求的宅子的。
陆朝暮都可以肯定,方才在那宅子里,除了她和庆桂之外,萧景桓肯定也在那儿。
这一切,是他在暗中默默的帮她,还不想叫她知晓。
他这样的心思,被她完全猜出来之后,她并不像是因为庆桂和凤月真心待她而感动,相反的,萧景桓这样尽乎不求一切帮她的举动,叫她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压力,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块一般,紧紧的压在她的心头,叫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走在前头的庆桂,不知怎么的,忽然间转过头来,看了陆朝暮一眼,“姑娘,咱们就要……”
这一回头,庆桂就看到陆朝暮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说不出的难受。
庆桂想到萧景桓,又想到陆朝暮犯难的神色,不经试探着问:“姑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陆朝暮自然是不愿意说这些的,她只笑了笑,扬起头,就说:“哪里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烦心待会儿要怎么样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张伯伯罢了……”
说罢,陆朝暮便越过了庆桂,走在前头,飞快走进了县衙里面。
只不过,站在她身后的庆桂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其实,从他们到了金陵城之后,庆桂就能感受到,姑娘看似神情如常,但是,她真的有一天是真真正正的开心的么?
庆桂觉得没有。
姑娘这心里,总是藏了无数的情绪,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虽是个下人,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但他就是觉得,姑娘这样什么也不肯说,是绝对不行的。
而五皇子,虽然同姑娘之间的身份地位有着天差地别,但,几次的接触下来,姑娘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五皇子待姑娘是多么的好。
可偏偏姑娘她……
哎!
庆桂怎么也想不明白姑娘到底这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盼着,她能早日将一切都看清楚了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