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渊未曾想到过, 他方从药庐步行出来,却恰好瞧见那一袭素色衣裳,身姿绰约的女子, 宛若一朵幽莲静静立于庭中, 许是听到脚步声, 女子偏然侧目, 孙子渊不过惊鸿一瞥, 从此便无法轻易移开双眼……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孙子渊的眸光中陡然乍现光彩, 就连面部表情,都在展现着他这一路情绪的变化, 从惊讶、惊叹、惊喜到快慰, 这位赤诚君子的脸上, 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之情,脸上不觉带上了一丝腼腆的笑容来,情不自禁, 轻声自言自语道:
“有美人兮, 见之……”
“孙公子, 早。”
奈何琬儿耳力超人,还未等那位将完整的句子吟咏出来, 她便一言将其打断。
没再理会这位被世人赞为才情绝佳的男子,琬儿回首瞥了一眼在栅栏内悠闲啄米的两只家鸡, 蛾眉微蹙, 而这两只鸡算是今早这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生物了。
孙子渊自觉唐突了佳人, 忙整理衣装, 作揖行礼道:
“姑娘,早。在下孙子渊,敢问姑娘芳名?”
琬儿挑眉, 清冷的反问了一句。
“姑娘?”
原来,孙子渊竟不知眼前之人是谁?
孙子渊微微诧异,担说错了话,而对方很显然是认识自己,可自己印象中却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宛若仙子一般的姑娘。
虽不解其意,却还是急忙致以歉意,言道:
“是孙某唐突了,还请姑……多多见谅。”
孙子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又担又惹恼人家,不觉有些焦急踌躇。
“你应该唤我作夫人。”
琬儿不清不淡的一句话,不但拒人于千里之外,仿若还给了孙子渊一记闷棍。
孙子渊这醒悟过来,眼前这仿若仙子之人,是高辰的夫人!
……
“琬儿。”
我刚从内宅方向而来,恰好看见庭院之中分立两人,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忙及时开口唤了琬儿一声。
“哟,孙兄,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我手中拿着斗篷也不好行礼,便略微抱拳聊表心意。
边说着边往琬儿身边度步而去,看着琬儿有些单薄的身子,忙疼的把斗篷给她亲自披上了。
“怎不披件斗篷便站在这庭院中了。”
给她系斗篷时,不免小声嗔怪了一句。
怎知琬儿瞥见我左手上也缠着细小绷带,直接牵过我的手,开口便问:
“你这手又是如何伤的?”
“划伤的,无碍,是小伤口,待会再同你细说。”
我忙先开口解释,以未免琬儿担。
孙子渊见眼前一对碧人耳边私语,亲密无间,便也确认了方才猜想,一是联想到旧日与爱妻之间相处的点滴,中失落且忏愧,忙恭恭敬敬再度作揖行礼,致歉道:
“劳高兄挂念了,我手伤已无碍。原是夫人,方才是孙某失礼了,还请赎罪则个。”
觉到琬儿从见面伊始中似有不悦,再看看孙子渊如此诚恳的致歉,我约莫便也知道大抵发生何了。
孙子渊是才子,骨子里有子的倨傲与浪漫,喜欢诗情画意,倾慕美貌佳人。所以他在见到琬儿之时会作何情态,我都能推测一二,也许言语会有唐突之处,可孙子渊还不会在行为上做出冒犯之举。
说白了,我也似乎能理解,什么叫情不自禁。
“也是我疏忽了,还未同孙兄介绍过,这位是吾妻琬儿。”
孙子渊一听琬儿是我的妻子,顿时脸色微变,很显然已经联想到了琬儿的身份了。
难怪气质孤傲,不与俗同。
“既是令正,那岂非……”
孙子渊边说着,边欲行大礼。
我忙摆手阻止,言道:
“欸,孙兄,这里可并非朝堂,那些虚礼能免则免吧。我们同孙兄你一般,不过是这山中留客罢了。”
我牵着琬儿的手,温柔抚着手背以示宽慰,微笑着向琬儿介绍道:
“琬儿,这位是洛阳四大世家孙家的子渊兄,你不也是一直想认识一番的么?”
琬儿轻笑一声,悠然一礼致意,言道:
“久闻孙公子‘情痴绝’的雅号,今日得见,果真不虚传。”
琬儿语气稍显和善了些,可我知道,她心里依然有些不悦。
孙子渊面有羞色,抱拳言道:
“让夫人见笑了。”
正在此时,屋内走出一位身着朴素布裙的女子,模样虽不出众,却也还算清秀,一见到孙子渊,脸上笑容洋溢,很暖人心。
“郎君,早膳已准备妥当了,嬷媪唤郎君前去用膳。”
女子移步到孙子渊身边,殷勤伸手为他整理衣裳,很是体贴温柔的模样。
“不用了,我自己来。”
孙子渊却挡开了她的手,对女子的热情似乎并不领情。
“你先进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喏。”
女子很是柔顺,向孙子渊欠身一礼后,微笑着往屋内走了。
我瞧着这情景,孙子渊是不打算向我们介绍他身边之人,亦或者他觉得那就是个微不足道之人吧。
“既然小妹她们已经备好早膳了,孙兄先去用膳,我待会带着琬儿也会赶过去的。”
我示意还有话要同琬儿私下谈论,孙子渊自是看得懂情势,欣快应承下来。
“好,那子渊先行至内堂了。”
“好。”
我们互相抱拳致意后,目送他离开。
待孙子渊离去后,琬儿直接牵过我的左手,质问道:
“说吧,这伤是怎么回儿?”
我不免苦笑一声。
“阿姐方才给我示范了一下如何安全的放血。”
琬儿微微一愣,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关系,伤口很细,都结痂了。”
“你很担,是么?”
琬儿自是知晓我的思。
“阿姐不让我插手,某些程度上,你同阿姐一般,都倔强得紧,我都无可奈何。”
闻听此言,琬儿嘴角微微上扬。
“这怎么会多出两只鸡来。”
我也注意到栅栏内多出的家禽,不觉好奇发问。
这深山之上,是不能饲养家禽的,因为很容易招来觅食的野兽。
“哦,那位嬷媪带过来的吧。”
我恍然道,以那位嬷媪嘘寒问暖的侍候孙子渊的那份思,这还只是小菜一碟。
“还是让苏叶留意些,山上最好别养家禽。”
琬儿在安全方面格外谨慎。
“好,我会提醒他们的,又有鸡腿吃了,苏叶肯定会很高兴的。”
以苏叶那馋嘴的,在加上他还养了几只小狼崽,这两只鸡恐怕凶多吉少了。
“你的那位‘情痴绝’的孙兄,似乎有些令人失望啊。”
琬儿在说这句话时,语气了有了那么几分小情绪。
我琢磨了片刻,觉得琬儿可能是在对我生闷气呢。
“欸,他可不是我的,你是我的。”
“贫嘴。”
“我说的本来就是么。”
我撇了撇嘴,就贫给你看。
琬儿气得当即伸手过来掐我的脸了,毫无意外,她都没有用力。
我笑着牵住了琬儿的手,说道:
“孙子渊确实是个痴情之人。”
琬儿却是冷哼了一声。
“你这是在气他对你动之么?”
琬儿瞅着我,仿佛就是在等着我的态度。
“那我得先称赞他目光独到,连我都忍不住对你动,何况是他呢?”
“继续贫?”
琬儿就这样静静的看我贫嘴。
“哦,不是为着他对你动之啊?那是因何之故呢?”
我故意摆出一副一脸困惑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琬儿。
“孙子渊深爱自己的妻,不也能对其他女子动心么?若换做是你,你也会如此么?”
听到这句话,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不是在怨我没有出手揍孙子渊,说起来,胆敢觊觎我的女人,确实是该揍,要不,等下山了,我找个机会好好揍他一顿吧,打完前胸,打后背!”
“我现在也很想打你前胸再打后背。”
琬儿一句话,便让我乖觉了,我知道她在等我的答案。
“你这问题吧,问得有点不大公平?”
琬儿不觉生疑惑,何处不公平了?
“哦?”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会让我走在你前头的。所以,我做不了孙子渊,自然也不能再对其他女子动心了。”
琬儿似乎没想到,我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的话虽说得坦然,可在生死大上,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豁达,便如同我依然接受不了琬儿先我而去,只是想想都觉得痛不欲生,那是我承受不起的伤痛,所以,我很怯懦和自私的将这个困境丢给了琬儿,然后,琬儿给了我那个许诺,琬儿说:会让我走在她前面。
“虽然说我无法回答你的那个问题,不过,我倒是可以试着从孙子渊妻子这边,来解开你里的疑惑。”
“噢,愿闻其详。”
琬儿望着我的目光都柔了不少,令我里不觉暖洋洋的。
“你若是对其他人动心了,我应该会很伤心,也会很嫉妒的,可若那人是个值得你托付的人,我会希望那人能代替我,好好照顾你。”
我与琬儿深情的四目相对,所有的里话,都在这一字一句中了。
“这样的回答,可能替你解开中疑惑?”
琬儿轻叹了口气,旋即脸上露出会一笑,忍不住伸手轻柔抚摸着我的脸,回应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你说的对,你不是孙子渊,你就是你,是我萧琬此生,唯一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时,我是既心怀动,却也不免伤啊!
“走吧。”
琬儿牵回我的手,两人往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