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儿, 你想要那传国玉玺么?”
待得一曲终了, 阿姐侧着头, 忽而问了我这个问题。
闻言, 我微微有些愣神, 就在刚才,那方传言之中的传国玉玺便曾在我的手中,可现在它不在了,又不知道会经何人之手流落到何方去了。
“没找到它之前, 很想要,可当我得到的时候, 却又觉得不过如此了。”
我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只觉得人的欲望之心当真古怪的紧, 没得到的时候便费劲心思、拼尽全力也要得到, 当得到的时候却又不懂得好好珍惜……
“那你又为何想要得到它呢?”
听到了阿姐的询问,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 言道:
“那是一块很美的玉石,几乎令人见之难忘啊……”
“那是因着它的美吸引你了,还是因着它身后所凝聚着的权势?”
“兼而有之吧, 我贪恋着它的美, 却也同时恋栈着它身后所凝聚着的权势……”
阿姐轻笑一声, 言道:
“难得你如此实诚了。”
在阿姐面前, 我根本无需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云波诡谲、人心算计的官场之上,倒也教我学会了坦诚自己的欲望了。”
我回望着阿姐,脸上也是一抹舒心的笑容。
阿姐闻言却是轻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言道:
“难怪乾天会将你掳来此处了,他是早已看出你也有了对权势的欲望了。”
我微笑着俯视着远处那稀稀落落的人间灯火,便仿若一个正立于九天之上俯视着芸芸众生一般,身在最高层,便会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之感,仿佛自己已经将芸芸众生都踏在了脚下。
大抵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受人敬仰膜拜的感觉了吧……
“若是以前的我,对权势的贪恋也许不过就是想享受那种高高在上,操控生死的无尚之感吧,可现在的我因为有了奋力想要达成的志向,可要完成这种志向,就必须要掌控权势,所以我也贪恋着权势。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这两者间究竟有何区别,可却也因为有了这份志向,我才能更加坦然的接受自己对权势的贪恋之心了。”
我觉得我说的话,阿姐会懂的。
“这就是你所要选择的道路么?”
阿姐眼中没有那般直白的喜怒怨怼,只有那一份明白与顺其自然。
“是的,这就是我所选择的道路了。”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给了阿姐一个确定的回应。
“那么,阿姐,你呢?”
阿姐想要走的道路又在何方呢?
阿姐的脸上不知为何竟有了几分茫然,她悠悠地望着远方,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都没给出正面的回应,只是等到她似感疲累的轻叹了口气,便听她缓缓言道:
“我曾答应过一个人为她办几件事儿,待这些琐碎事儿了却之后再说吧……”
“……”
阿姐的回应,让我不禁心疼不已,因为她迷惑了,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了。
这些年来她心心念念的便是寻找当年的灭门仇人和失散多年的妹妹,而如今,妹妹找回来了,而当年灭门案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一切便如她一直所期望的那样,可结果却是她从未能想到过的……
就这样被命运操控和摆布着的十多年,放在任何一个人身处于她这样的位置,经历过她所经历过的总总,若非个性坚韧顽强,只怕早已丧失理智了也说不定。
而叶晗即便个性坚韧,也并不代表她的心便是铁打的啊!
……
“阿姐,你同我一起回魏都吧。”
我实在是不放心阿姐,定要将她留在身边才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怎么,你担心我会自寻短见么?”
阿姐一脸好笑的神色望着我,似乎是在笑我庸人自扰。
阿姐果然是知道我的,她几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想法。
我确实是在担心,因为我感觉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提起阿姐的兴致了,就仿佛她对这世间的留恋与牵绊已经越来越少了……
一念至此,我不觉有些心慌意乱起来,拉过阿姐的手,已经带着祈求的语气,对阿姐说道:
“阿姐,你就答应晨儿,同晨儿回魏都吧。”
阿姐不禁噗嗤一下,旋即伸手弹了我额头一笑,道:
“真是个傻瓜,竟会胡思乱想,你阿姐我是那般软弱不堪的人么?”
我额头吃痛,不得不松开了阿姐的手,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喃喃道:
“你若想教我安心,便要比任何时候都要爱惜自己才对!”
阿姐一脸狐疑的盯着我瞧,似乎有些不明白我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我索性也便不藏着掖着了,有话直说了便是。
“你答案帮你的那个朋友办几件事儿,那个朋友究竟是何人,你又要为他办何事儿?”
阿姐心中暗暗吃惊,却也有些恼了,她这个傻妹妹是不是已经在开始干涉她的生活了,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还没对她的小日子指手画脚的呢?!
“你现在居然都管到你阿姐头上来了么?”
“哼,我答应过阿娘要好好照顾阿姐你的,你说我能不能管?”
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了不得了啊。
“就算让你管你又能管到几时?你自己的事儿都还忙活不过来呢,还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
阿姐一脸嘲讽的神色,就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么。
我一脸的不服气,反问道:
“你说的那个朋友还是明秀坊的那位少宫主吧,虽说不知道她会让阿姐你去做什么,可我就是觉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阿姐你居然答应为她办几件事,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这个明秀坊的少宫主居然得到了阿姐对她的承诺?阿姐明明知道,玄远叶家之人最重然诺,而我方才在父亲大人跟前许下誓言便是为了以此明志,这样的话就连父亲也是没有办法阻止我和琬儿在一起了。
玄远叶家人许诺了别人的事,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了。
一提到此处,阿姐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了。
“你为何张口闭口都提到苏梅雪?”
我突然觉得阿姐是被我触到痛处了。
“因为我想知道此人对阿姐你来说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得是否值得你以性命相付?”
我心直口快,此句脱口而出后,气氛顿时有些凝滞了。
因为我突然看到阿姐似乎有些语塞,更似乎是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了。
“她掌控着阿姐你的性命,你教我如何能撒手不管?”
明秀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江湖门派,经历过陈家那件事情后,我便有所了解了,且不论明秀坊在江湖武林之中的影响和地位,更令我感到惊心的是,明秀坊极有可能与当年太子谋反案有所关联,或迟或早,只要我还在继续追查当年太子谋反案的真相,就一定会追踪到明秀坊这条暗线,保不准将来,明秀坊也成为我的敌人。
可这些都还不死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了,那个女人掌控者我阿姐的性命,我定然不能坐视不管。
阿姐的心绪有些混乱了,就连她自己似乎也很难在一言两语间说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我同她之间的关系现下很难同你说清楚,我只能说我叶晗从不愿欠人人情,这是我欠她的,我自愿还她……”
阿姐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想我再继续纠缠此事了。
我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太过逼迫阿姐,先下同她再继续辩论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越发糟糕难断,我也只能先退一步再说了。
“那好,此事我也就不多加干预了,可若是她做出什么伤害阿姐的事情来,我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这是我给阿姐的底线,她有她的坚持,我明白也很体谅,可我也有我的坚持和不容退让。
这世间我最在意的两个人便是阿姐和琬儿了,即便是拼尽所有的一切,我都必得护得她两人的周全。
“毕竟,明秀坊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别有用心的再加这句话给补了上来,语气之间毫不掩饰对明秀坊的敌意。
阿姐原本无甚变动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神色来。
敏锐如同阿姐这般的,自然非常清楚我这话语之中的含义了,她也更加清楚我是个可以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你是想要对明秀坊做些什么么?”
阿姐的语气是不温不火的,便仿佛是这般轻描淡写的随口一问,可我却感觉到了这与她平日里的语气有所迥异。
她并没有如同她表现得那般毫不在意……
“阿姐,你是在担心明秀坊么?还是在担心……”
还未等我说完,阿姐却急于否认起来。
“我担心那些作甚?”
“难道阿姐你不担心我么?”
我万分好奇的回望住了阿姐,而阿姐第一次脸上露出无言以对的表情来。
……
哎呦喂,我居然无意之中胜了阿姐一筹?!
“那明秀坊势力渗透得无孔不入的,就拿上次来说吧,我就差点折在了那十二位乐姬姐姐之手了,这人家都威胁到家门口了啊,总不至于不让我多做防范吧?”
边说着我边故意蹭了阿姐一下,也在仔细揣摩着她的面部表情。
“更何况明秀坊又不是一般江湖门派,它背后还有整个陈国为依靠,这样奇特的一个门派,也就注定了是逃脱不了卷入朝堂纷争命运的,但凡是卷入了朝廷权利争斗,只怕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的这番合理的推论想来阿姐也是能分辨明白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阿姐不愧是阿姐,这么快就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了。
“阿姐,你担心的其实并不是明秀坊,而是那位少宫主吧……”
这个时候,我几乎便可以确认了,阿姐确实是在意那个人的。
虽然我是不大清楚阿姐同那位明秀坊的少宫主苏梅雪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像阿姐这般性子的,身边除了至亲,也就只有为了挚友才会在他们陷入危难之时不惜性命也会出手相救的。
而我所了解到的关于明秀坊的少宫主苏梅雪的讯息,似乎多为一些不好的风评,甚至说此人冷酷无情,心狠手辣都不为过了。
所以,我才会担心阿姐的安危,因为若是江湖传言不错,这位少宫主的性子又是如此孤僻独特的话,那阿姐自是免不得要吃苦头的。
如今,这话就被我之间点破说明了,阿姐却反而沉默了起来。
“我收到消息,近来南陈国内朝廷局势多变,陈主膝下多为皇子参与夺嫡之争,朝堂之上也是党派林立,纷争不断,这明秀坊身处其中定然也难以避免被卷入这场夺嫡纷乱之中了。”
“……”
阿姐还是沉默以对。
我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真拿自己这阿姐没有办法。
“我的意思是,阿姐你可要前去帮帮你的那位——友人。”
我突然觉得,让阿姐能有件事可以忙碌,也许也是一件好事呢。
而这时候,阿姐终于有点一丝丝的反应,就是一脸无趣的盯着我瞧,仿佛就是在说我多管闲事一般。
可谁让我脸皮厚呢?
“父亲这边我会处理好的,阿姐你就莫要担心了。”
其实阿姐应该是被我给说动了吧,她果然还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所以索性我便将洛阳城内的事情一肩揽下,而至于以后该如何面对父亲,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了,这样的话,阿姐也能够安心的南下去陈国了。
……
如意算盘是打得很好,可惜很多时候却是老天不从人愿。
“若你知道,我与她之间最终难免以命相搏,你还会怂恿着我南下去助她么?”
阿姐陡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所有的一切似乎朝着另一个不知明的方向发展了……
我不禁愣神,似乎越发无法明白,阿姐同这位明秀坊的少宫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了?
阿姐的意思是,她们两个最终难逃互相以命相搏的命运么?
我的眉头紧蹙,第一次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感到厌烦不已,我终究不是当事人,并不十分清楚她们之间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就这般轻易的下出结论还自以为好心的给出了建议,却不曾想到头来还是在帮倒忙,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恼人了的吧。
正当我准备为自己自作聪明的行为向阿姐致歉时,我却陡然发现阿姐的深邃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情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我不得不更加在意留心了。
也许她们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许多,可我知道即便是将来阿姐与那位少宫主难免一命相搏,可若此时那人有难了,阿姐肯定还是会出手相助的。
行为坦荡,敢作敢为,这才是阿姐真正的性情。
“阿姐,你知道吗?你们都说我长得是越来越像阿娘了,可其实,我们姐妹两人之中,最像阿娘的,应该是阿姐你才对啊!”
阿姐听过我这段话后,用有些疑惑的目光望着我。
我微笑着回望着阿姐,我知道阿姐肯定会疑惑我说的这句话的。
也许从外貌上来说,我是越发的形似阿娘了,那日与宫家如夫人意料之外的初见,从如夫人当时对我的态度再到阿姐见到我长发披肩的模样,就连父亲,即便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我深刻的感觉到,她们在看着我的时候,都有一种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的感觉。
而他们看到的那个人,肯定就是我们的阿娘了……
所以,我很确定,我的模样是形似阿娘的,可我也十分的清楚,我的性子其实一点都不像阿娘……
“我活得太规矩了,容易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可阿姐你不一样,你同阿娘一样,都在追求着内心之中的平和,然后随心随性……”
随即,我一脸温和地望着阿姐,忍不住伸手去温柔地抚摸住了阿姐的脸庞,然后微笑着对她说道:
“所以,阿姐,其实最像阿娘的人,是你才对!”
闻听此言,阿姐的双目都不觉泛起了一层泪光来,而我也忍不住渐渐红了眼。
“阿姐,不再为过去所羁绊了,做真正的自己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真正的随心随性,无论你想做什么,晨儿都随着你,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阿姐陡然伸手揪住了我的腰带一把拉近,旋即将脸直接埋入了我怀里,似是不想我看到她此时此刻的表情神态……
“明明你才是妹妹而已!”
我顿时哭笑不得,眼泪都簇蔟都直往下落,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
末了,反正我的公服是被鼻涕和眼泪给打湿了一大片的,阿姐还是那个洒脱不羁的模样,好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呵呵,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事儿吧,反正我公服上粘的眼泪和鼻涕绝不是她在我怀里哭而捣弄出来的就是了……
“……”
我也很无奈,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阿姐也算是痛痛快快的宣泄过一回了……
“你就别操心我的事情了,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阿姐就是不喜欢我太过干涉她的事情,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太过体谅我,知道我所要面对的是比个人感情还要重要百倍千倍的家国大事。
“要我不干涉阿姐你的事情也行,不过,你得同我约法三章。”
“这是蹬鼻子上脸了?”
“你我姐妹两人相互扶持,荣辱与共,而这死生大事,自然更是不能模糊了去。将来你我两人即便面对再多艰难波折,也必得努力勇敢的活下去。今日阿姐你若应了我,我便也随你去做自己想做之事了,绝不横加干涉!”
我说得是极有底气和气魄的,就连阿姐都免不得对我刮目相看了。
“好,这条也同样送你,将来你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忘了今日之所言啊!”
阿姐的目光陡然间也变得深邃起来,而我心里也忽地有些空落落的,就连自己都感觉有些心虚没底了么?
“嗯,绝不敢忘。”
我还是给了阿姐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回应,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保重自己,因为我还要好好保护琬儿和阿姐呢!
阿姐对我的态度很满意,目光也不禁多了几分柔和来。
难得我们姐妹两个相处的气氛越来越融洽了,可还是出现了突发的状况打破了这般难得而又平静的美好时光。
阿姐已经注意到似乎有一对沿途举着火把的人马正在匆匆忙忙的往永宁寺这边赶来了……
我也察觉到了阿姐举止的异样,却见她一直向外边俯视着,也不知正在看些什么,因为我们身处高层佛塔,而我所能见到的,不过就是那稀稀落落忽闪忽灭的灯火而已了。
“怎么了,阿姐?”
阿姐沉吟片刻后,回道:
“想来是寻你的人到了。”
我不觉微微有些诧异,阿姐的功力当真是深不可测,我这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她居然都已经看清来人且连目的都知道了。
“寻我的人?难道是王荀么?”
看来这好不易的平静时光,也还是被现实的繁琐所牵累了……
我不禁泛起嘀咕,严格说起来,王荀虽然归珝节制,可他并不能算是珝的人,他真正侍奉的是皇祖母啊,看来,这位统御着整个洛阳城内外观侯的统领,也是有十分过人之处的。
这个时候了,想必珝同洛阳之主的谈判,也应该快要接近尾声了吧……
“阿姐,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喔?”
阿姐没想到到了现在我居然还有问问题的闲情雅致,倒也有些好奇我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我略微露出颇为为难的神色来,可这个问题不问出来,我又难免会多方揣度,实在是恼人的紧。
“其实是关于父亲和阿娘的事情……”
阿姐瞬间便一脸鄙夷的神色望着我,反问了一句,道:
“既是父亲和阿娘的事情,怎不见你亲自去问父亲?”
我不禁被阿姐诘问的红了脸,我要问的这事儿怎好意思亲自去问父亲呢?更何况也没有绝好的机会去问啊。
“此事实在是不好同父亲开口……”
“你问了我也未必会搭理你。”
阿姐知道我问的问题肯定刁钻的紧,所以并不打算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你未必搭理我,可我还是得要问一问的:父亲和阿娘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
未免阿姐走脱不肯听我说话,我索性便先发制人了,一下子就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
“你这话倒是问得奇了。”
阿姐用奇特的目光盯着我瞧了半晌,似乎没想到我居然还这么大胆直白,居然敢询问其父母当年的陈年往事了。
“阿姐你是不知道吧?”
我目光瞥向别处,以防止阿姐察觉到我眼中那道狡黠的光芒来。
“你这招不觉得太老旧低下了么?”
阿姐顿时一脸无语的表情望着我。
我顿时笑的两眼都快成一条缝了,立马回应道:
“招数虽然老旧低下,可有用不就可以了么?!阿姐你是知道的,对吧?”
我又蹭了蹭阿姐,催促着阿姐赶紧说道说道。
“你那般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阿姐完全不想参合其中,反而又把问题直接丢回给了我。
我闻言,顿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告……
“难道,真是那样的么……”
边说着,不觉伸手一把遮住自己的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那番揣测。
“哎呦,你还真是了不得,这都被你猜到了……”
阿姐看着我的表情举止,就已经知道我肯定已经揣测出一二来了。
阿姐这样一说,根本就是间接证实了我的所思所想么。
“难道,难道……他们……他们……真的是……是……夜……奔……”
说道这里,我已经说不下去了,止不住的满脸通红。
“诶,这话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哈。”
阿姐立马开始推卸责任。
这子不言父过,怎么说,好像也不能在背后妄议自己父母的。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我忍不住感叹着,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我们的阿娘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有比你现在做的事情,还惊世骇俗么?”
阿姐倒是一副清闲无碍的模样,知道我从小就是被儒学教导长大的,就是会被一些条条框框所束缚,所以难免会如同现在这番,惶惶而不知所措了。
听到阿姐此言,我陡然茅塞顿开了。
“说的也是啊。”
我又细细琢磨了一番,继续言道:
“这般说来,我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阿姐顿时一脸好笑的望着我,觉得我可能是被玩坏了。
“这难道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难道不是么?”
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来。
虽然这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可我这骨子里却是天生有着反骨,偏爱同那些所谓的正教理学们常常反调。
……
对于父亲和阿娘的过往,若是不了解他们彼此的身份地位也许真的无法了清楚得知当时的他们想在一起是多么的艰难,两家父母亲族的竭力反对,不被亲人友人所祝福的爱情,若是当年她们当中有一个人不能坚持或者后悔,也就不可能会有我和阿姐的存在了。
“阿娘当年一定很爱父亲了。”
最后,我忍不住发出这一声感慨来。
在这样一个士族礼法大于天的年代里,一个女人所要承受的非议要比一个男子所要承受的多得多了。
“父亲也很爱阿娘啊。”
阿姐此时,也选择为父亲道出了他心里的那句话。
我若有所思的回望着阿姐,阿姐始终是比我年长几岁的,当年父亲和阿娘之间的事儿,她也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你可知道那首曲子的由来?”
阿姐说的是我同她都知道的那首曲子,那首据闻是洛阳城中一个书生为了向自己爱慕的那位富家千金表达爱慕之意而做的曲子,那首书生为了这位姑娘整整吹了三年曲子以至于此曲在洛阳城流传下来的那首曲子,也是在邺城昭阳殿前,我吹给珝听得那首相思笛曲……
“难道……”
我脸上不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那个每晚风雨无阻,为心爱女子吹奏笛曲吹了整整三年的人,便是我们的父亲……”
阿姐的这番话,令我有种恍若梦中之感。
我好想已经忘记了,父亲竟然曾经也是如此一个为爱而痴之人。
是了,我已经快要想不起幼年时父亲对我温柔慈爱了,而被我记起很铭记的,都是他对我如何严苛训责,如何教导我成为一个优越无比的谋略家,政治家,而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还是要我学会舍弃那份爱人之心,舍弃掉多余的情感,因为那些只会是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渐渐的,他在我心里,逐渐成了冷酷无情的象征了。
我又怎会知道,原来我的父亲,竟然曾经也是一个如此深情且用情至深之人,他对我母亲的爱慕,也绝不会比我对琬儿的那份情意,有丝毫逊色。
也许是我理解错了父亲的用意,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我的缺点和弱处,所以他才会不断的在我耳边提醒着我,不能为感情所困。
不能为感情所困啊……
“现在你知道了吧,你的性子,其实是最像父亲的一个了……”
我也不知道阿姐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可我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便如同我对着阿姐说她的性子最像阿娘时的感觉是一样的,一样的感慨万千,一样的感恩至极。
我们的生命是父母给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属于我们的一切,可能都承袭自我们的父母,不仅仅是我们身上的血肉,还有我们的模样性格等等,这就是永远都斩不断的血脉牵绊……
最后,我不觉微微一笑,然后很实诚的承认道:
“好想确实是如此啊。”
……
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洛阳城内所发生的总总也总算是能有一个妥善的解决之道了。
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从楼上缓缓度步而下的琬儿,看到她略疲惫的脸上在看到我之时,嘴角也不觉微微扬起了一道十分好看的弧度。
我知道,谈判后的结果,想来是合乎彼此双方心意的,虽然不一定十分完满,可却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看着琬儿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忍不住早早地伸出手来想要牵住她的手,将她缓缓地再带回到身边来。
琬儿看着我扬起在半空中的手,嘴角也带着一抹甜美的笑意,旋即也将自己的手递了过来,好好地放在我的掌中。
两人的双手在半空中又再度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们都不觉露出一脸欢喜的微笑来……
面对着此情此景,我心里突然忍不住在想,当年父亲和阿娘是不是也同我和琬儿这般,即便只是温柔地牵着彼此的手,也都觉得无比的欢喜和幸福。
他们应该是幸福的吧,即便不被家族所承认,即便为世俗所唾骂,至少他们从未后悔过当日的决定,至少他们从未放开过彼此的手,至少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彼此依然相爱……
“来,你的梁冠。”
琬儿将藏在身后的我的冠帽也一并带了下来,旋即又亲自为我将冠戴重新带好系上。
我不觉嘴角含笑,望着琬儿的目光自然而然也就越发深情起来。
“可是想我了?”
耳边,琬儿忍不住轻声询问着,因为她知道我是在想她,很想很想她。
我不禁笑出声来,如实回应道:
“是啊,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旋即,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这回抱住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了呢。
卿既入怀,这满腔心事,只想要说给你听: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呢。”
甜言蜜语,就是想要说给你听……